对於农民起义军来说,围追堵截是有效果的,但对於东亚马群之主来说,只要战场足够大,根本就不存在堵截的可能性。
歷史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结合,各种搅局之后,如今大明的局势朱由检也看不太懂了。农民起义能不能摁住,皇太极还会不会在今年入关?他一概不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布置相对於原来的歷史线,是正优化还是负优化,毕竟纸面数字再怎么样也是无效的,还是要真刀真枪干一架才会知道。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的,而且来的是那样的快,那样的出乎意料!正旦大朝会还没有结束,京郊的烽燧便已经燃起。承平日久,京师附近的卫所早就已经忘记了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原本大家还在卫所內其乐融融地过节,如今看到狼烟滚滚,他们全都傻眼了。卫所的千户官、百户官倒不至於不认识烽燧,但似乎並没有人告诉过他们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啊。
难道敌人已经打到北京城了吗,韃、瓦刺还是建奴?!该死,为什么偏偏挑选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过年啊!
卫所糜烂,朱由检是知道的,张维贤想要改革,还被他给拦了下来,没必要再折腾卫所了,就把他们当做一个比较好管理的民屯就好了,至少还能收一点粮食不是?!
烽燧狼烟最初在大安口燃起,然后以超越这个时代一切交通工具的速度飞速传递。在理想状態下,烽燧一昼夜可以传递二千里。从大安口,经遵化、古北口、顺义到达北京,
这一路距离八百里,耗时不会超过六个时辰。
魏忠贤神色匆匆,一准没有好事,但朱由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傢伙脸色发白到这种程度。
“陛下,贼从东来,烽燧三烟三火三炮,积薪九堆,急旗九面!!!”魏忠贤颤声道。
朱由检愣了一下,心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奇怪感觉,就像做了好多年的准备终於登上了考场的感觉。
三烟三火三炮是烽燧传递系统最高规格警报,表示敌军大举来犯,人数过万;积薪、
掛急旗就是超规格警报,表示敌军人数非常多,远超万人规模;而九薪、九面急旗,意思已经很明確了,蓟镇守军在求救,甚至很可能蓟镇边墙已经失守了。
朝会还没有结束,外藩使者都还在看看,朱由检的神色格外的平静。倒不是他刻意偽装,而是当一件事在心中预演了几百次,辗转反侧想了几百天,当事情真的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了。
但他完全准备好了吗?並没有,他只是尽力了,最后能做的就是硬顶上,不然还能怎么样呢,祈求皇太极善良吗?!
他凑近魏忠贤耳语了几句,而后面色如常地走完了大朝会的流程。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这种消息如果拿到朝会上说,那就免不了群臣譁然,一顿乱吵,短时间內难以形成决断。所以朱由检只是在朝会结束以后,叫上了十几个心腹重臣和要紧部门的大佬。
朱由检得到的消息还是二手的,京师最先知道急报的是兵部,朱燮元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不是有意封锁消息,也不是为了面子瞒住外藩使臣,只是需要维持秩序,在京城乱起来之前完成京城以及京畿的戒严工作,让京城乱不起来。
白杆兵由三班倒变成了两千人上岗,一千人轮休;禁军四卫登上了內城的四方城墙,
当然,他们防御的並非外敌,或许从始至终也不会发挥作用,但只是防患於未然而已。
京师九门缓缓关闭,京营五千选锋登上北京城头,替换原本的九门守御营军。由於是年节时分,整个大明朝廷和军队其实都是处於一个半瘫痪的状態,离家近的士卒和官吏都休沐放回家了,如今正在被紧急唤醒。
留守的三千营骑兵在內城街道策马飞驰,越来越多的士兵被从家中找出,可能正在吃著中午饭,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就被紧急通知集合。
官员倒是好办,他们本就在参加大朝会,虽然朱由检没有马上上朝,但却告知他们假期结束了,所有人立即回到所属衙门上值。百官不知所措,刚开始还埋怨两句,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出大事了!
“陛下,蓟镇是京师门户,蓟镇若失,则京师危矣,当速速发兵救援!!!”兵部左侍郎杨嗣昌急切地说道。
偌大皇极殿,如今只聚集了十几个人,
相较於以往,倒是显得空落落的。其实,杨嗣昌若不是占了个兵部左侍郎的名头,朱由检都不想让他来的。这傢伙既不是他的心腹,也看不出多大的才能,只是叫声大、呼声高、跳得欢而已。
对了,这傢伙是杨鹤的儿子,那一切都很好理解了,有人脉,官二代。
“若边墙已失,敌军以逸待劳,设下埋伏怎么办?!”朱由检直接下场道。
“这?!”杨嗣昌眼睛一亮,就要跟皇帝扯扯,却被朱燮元摁住肩膀。现在不是搞辩论的时候,而是应该迅速作出反应。
“陛下,京师兵少將寡,难保万无一失,需调兵勤王!”朱燮元开口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问道:“从何处调兵?!”
“山西、大同、宣府、登州、河南、辽西等,还有蓟镇!”朱燮元说道。
“蓟镇?!这么说,你觉得蓟镇已失?!”朱由检声音有些乾涩。
朱燮元点了点头,说道:“蓟镇城垣年久失修,许多城段黄沙积聚,竟与城齐。敌军大举进犯,或有十万之军,即使守军恪尽职守,死战不退,也终究寡不敌眾,是以蓟镇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