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士此刻正扶著额头,神情困惑而痛苦,他的声音中带著少见的迷茫。
“怎么可能—那些村民—”他喃喃自语,“我主的【侦测邪恶】,怎么会完全失效?他们的灵魂中,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污秽。难道真的是我—?”
看到凯德这副模样,夏林知道,圣武士一旦陷入这种自我怀疑,可是件天大的麻烦事。
这些虔诚的战士一旦陷入自我怀疑,轻则实力大减,重则信仰崩塌。
在这个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里,失去信仰的圣武士比失去魔法的法师还要悲惨。
“別钻牛角尖了,凯德。”夏林连忙打断他的自我否定,“那条黑龙实力那么强,谁知道它身上有什么屏蔽侦测的法术?说不定整个村子都被某种强大的幻术笼罩看,你的神术被干扰了也很正常。”
凯德抬起头,湛蓝的眼睛中依然充满疑虑:“可是夏林,我的【侦测邪恶】从未失效过。即使是面对擅长隱藏自己的魔鬼,我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但这些村民———他们在我的感知中就像普通的农夫一样纯洁。”
“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不算邪恶。”一个虚弱却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眾人转头望去,发现伊莉雅拉已经勉强坐起身来。她靠在树干上,绿色的眼眸中闪烁著痛苦的回忆。
“你醒了?”夏林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伊莉雅拉苦笑一声,然后看向凯德,“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的神术没有生效。让我把完整的经歷告诉你们,或许你们就会明白了。”
她將自己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眾人。
“..我们是来自西境风语森林的荒野精灵部落,”伊莉雅拉的声音带著淡淡的乡愁,“一个月前,我们正沿著传统的迁徙路线,从东方的密林前往琼寧,那是所有精灵的圣地,每个精灵一生中至少要去朝圣一次。”
“队伍里有三十多人,包括几个刚刚成年的年轻精灵。”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奈莉亚就是其中之一,她是我们的妹妹,也是部落中最有天赋的德鲁伊学徒。她本该在琼寧的橡树贤者那里完成启蒙仪式的伊莉雅拉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那个噩梦般的日子:
“那天黄昏,我们正在一片空地上扎营。老萨满说那里的地脉很安详,適合休息。谁知道—.”她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那条该死的黑龙就像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它带著一群狗头人和蜥蜴人,將我们团团围住。”
“我们试图抵抗,但是—”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族长第一个衝上去,被龙息化成了一滩脓水。老萨满试图召唤自然之力,却被黑龙一爪子撕成了两半。那些年轻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我们这些倖存者,只能带著伤员拼命逃跑。”
“起初有七八个人逃了出来,但黑龙的爪牙一直在追杀我们。”伊莉雅拉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人为了掩护其他人选择断后,有人因为伤势过重倒在了路上。最后,只剩下我、奈莉亚,还有另外两个同伴。”
“然后我们遇到了静溪村。”她睁开眼睛,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一开始,他们真的很善良。村民们给我们疗伤,给我们食物,老妇人们甚至拿出了家里最好的床铺给伤员休息。村长老头子还说,他年轻时也曾经被路过的精灵商队救助过,这是在报恩。”
“那段时间,我真的以为我们得救了。”伊莉雅拉苦笑著摇头,“直到第三天晚上,黑龙的狗头人斥候找到了村子。”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他们把我们骗进穀仓,说是要藏起来。”伊莉雅拉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然后趁我们不备,用下了药的食物將同伴们迷晕。我当时正好在外面给奈莉亚采草药,才逃过一劫。”
“当我潜回来想要救人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模仿著村民的语气:
“只要把这些精灵交出去,黑龙大人就会继续庇护我们。”
“可是老汉,这样做是不是太”
“闭嘴!你想让全村人都死吗?想想你的孩子!”
“二十年了,我们一直平安无事,不就是因为契约吗?”
“对啊,只要满足大人的要求,我们就能活下去。”
伊莉雅拉的声音恢復了平静:“所以你看,他们不是邪恶的。他们只是选择了用別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平安。在他们心里,保护家人和村子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外人的死活·———”
她看向凯德:“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神术没有反应。因为在他们的內心深处,他们依然认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保护家人,守护家园。只不过这份善良是有条件的,有边界的。
它只属於他们的。”
凯德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侦测邪恶无法发现,是因为他们確实不是邪恶的。只是这份善良是有选择性的。”他的声音中带著某种明悟,“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歷练,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
看到凯德没有陷入信仰危机,夏林暗暗鬆了口气。但他的表情很快又严肃起来:“比起村民的选择,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看著伊莉雅拉那张写满了悲愤的脸,又看了看她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妹妹奈莉亚,拋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一条成年黑龙会出现在距离布雷沃首都这么近的地方?一条邪恶巨龙竟然敢在剑爵大人眼皮底下搞风搞雨?那个暗琳女士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