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问他的母亲:
妈妈,神长什么样子?母亲想了想,回答说:神就像清晨的阳光。孩子又问他的父亲同样的问题,父亲说:神就像夜晚守护我们的星星。”
老人走到空荡荡的祭坛前,抚摸著基座:“孩子继续问村里的长者、路过的商人、云游的诗人—每个人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神是风,是火,是山川,是河流,是歌声,是梦境——.—”
“最后,孩子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是一团无定形的灵感之雾,存在於每一个想像、每一次谎言、每一个梦境的缝隙里。”
“当你在深夜构想一把並不存在的剑,的指尖便拂过你的脑海。”
“当吟游诗人编出从未发生的故事,他就在琴弦上呼吸。”
“昨天,或许是背生双翼的少女;今天,他可能是一条衔著自己尾巴的蛇;而明天,只是孩子画在墙上的一抹涂鸦。”
老人说到这儿,轻轻晃了晃空鸟笼,竹发出细微的哎呀声,像遥远的回声。
夏林若有所思地看著空荡荡的基座:“所以这里没有神像,是因为每个人心中的神都不一样?”
“正是如此。”老人点点头,“是可能性之神,是创造力的源泉,是所有如果的守护者。”
夏林斟酌了一下用词,又问道:“可既然这位神明依然存在,您也是的牧师那为什么这里会如此破败呢?按理说,只要有信徒,神殿就不会失落才对。”
老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忧伤,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神態:
“也许是因为人们不再做梦了?也许是因为现实太过沉重,压垮了想像的翅膀?也许是因为其他神明的光芒太过耀眼,遮蔽了无形的可能?”
“这座神殿曾是百面之所。信徒们来此,只需在空石座上摆一面镜子、或一张白纸,或一块黏土,然后在心里勾勒出神明的模样。於是,那一刻,神便长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有人看见持剑的救世主,有人看见慈祥的母亲,也有人看见自己早已遗忘的童年。”
“然而镜会碎,纸会黄,黏土会干裂。人们渐渐不再相信自已的想像,他们想要一尊不会变的神像,一条不会断的教条。”
“於是,幻想之神便消失了或者说,人们把他从自己心里赶了出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点:“也许就喜欢这样?毕竟,破败也是一种可能性,不是吗?”
夏林翻了个白眼。他平生最討厌的就是这种说话绕圈子的谜语人。
“也许那个幻想之神就是因为信徒们都像您这样没有想像力,只会当谜语人,所以才摆烂的吧。”他阴阳怪气地嘟囊道。
老人愣住了。
他抱著空鸟笼,在殿內来回步,自言自语:
“若无人再敢想像,神便无处棲身;若无人再敢做梦,梦便荒芜——笼子空了,鸟飞了,飞去哪里?飞去哪里——..””
老人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夏林看著这个突然发癲的老牧师,心想还是別招惹他了。谁知道这种宗教狂热者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个,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小心翼翼地向门口退去。
就在这时,老人却猛地止步,空鸟笼对准夏林,像对准一只刚飞回的鸟。
“小伙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笼门在风中轻轻晃动,哎呀一声,像一句未说出口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