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风笙僵住。
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向他。
在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里,寧风笙第一次看到了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或许就是爷爷奶奶在果树上刻下的,那种能够从青丝走到白髮的感情。
她的胸口堵著,无数的情绪喷涌到喉间——
“少爷,毛巾……快擦擦。”莫斯拿来干毛巾。
南川世爵却先替寧风笙擦乾头髮和脸,动作出奇地轻柔。
“少爷,你的鞋……”莫斯看著他的脚,嘴角抽了抽。
真是服了,少爷这一路掛著两只水袋,是怎么走回来的!
南川世爵小心地脱下鞋,袜子也湿得厉害:“把水倒了,去烘乾!”
莫斯提著两只聚满水的塑胶袋掂了掂,忍不住笑了。
“再笑,扣工资!”南川世爵声音恼火。
“別啊少爷,才涨的工资,我都还没过一次手,这就要扣?!”
“寧小姐,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房间里去换身乾净的!”张婶眼睛红红,明显刚听到了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张婶……”寧风笙看到熟悉的人,就禁不住地衝过去,扑进她怀里,“爷爷他……”
张婶在老宅伺候了几十年了,看著寧风笙长大的。
她拍了拍寧风笙的背,哽咽著说:“傻孩子,我都知道。人都有一死,不一定老了才会死,隨时都可能死,如果心爱的人不在了,活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老爷子紧隨著老夫人离去,他这一生足矣了。寧小姐不要悲伤,要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
这话让寧风笙耳膜发疼,心臟也发疼。
是啊,爷爷奶奶至少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
就像南川世爵说的,喜丧……
人都有一死,不一定老了才会死,隨时都可能死。
她和南川世爵,都不一定能安安稳稳地活到老。
“你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快换身乾衣服吧。”张婶带著她走去房间,“柜子里有你的旧衣服,定期清洗晾晒,就等著你回来穿呢。”
寧风笙推开那扇漆成淡粉色的房门时,手指微微发抖。
房间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在她最后一次离开的那个夏日——
蕾丝窗帘在微风中轻扬,书桌上的贝壳风铃叮噹作响,连床头那只缺了一只耳朵的布偶熊都依然坐在枕边,用纽扣眼睛安静地注视著她。
“老太太总说,说不定哪天寧小姐就回来了。”张婶站在门口,声音轻柔得像在讲述一个秘密,“阁楼上还收著你小时候的衣裳玩具,老爷子捨不得扔,说都是宝贝。”
寧风笙的指尖抚过书桌边缘那道刻痕——七岁生日那天,她非要用小刀在桌上刻下自己的身高。
桌子被刻得歪歪斜斜,爷爷没有责备,只是笑著揉了揉她的发顶,第二天就给书桌镶了道金边,说这样才配得上小公主的杰作。
衣柜里的衣物散发著阳光的气息。
寧风笙换上一条鹅黄色的麻连衣裙,这应该是17岁时的衣服了……
布料贴上皮肤的瞬间,她仿佛被青春拥抱裹住,眼眶驀地发热。
玩具柜里整齐陈列著爷爷手製作的木偶——
会点头的小鹿、能转动的风车、关节灵活的跳舞人偶。
每个玩具边缘都被摩挲得圆润发亮,记录著无数个被宠爱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