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嫌凉,窗户又被人关上了。
谢云章站起身。
“谢大人这就要走?”
出声的,是席间唯一比他年纪更轻的檀颂。
今日出宫前,都察院两位前辈忽然便来邀他同聚。
他素来不端架子,这种场合都会来应付一二。
来了才知今日这局,是看在端阳公主面子上,为檀颂攒的。
两人坐在圆桌对角,一如谢云章寻到琼州时,为檀颂设的局。
“怕夫人在家等得心急,先行失陪了。”
席间闹哄哄的,两个男人隔著喧囂对视,只有檀颂明白,这话是特意说来刺他的。
立时有人笑道:“这新婚燕尔就是不同,再水灵的姑娘都不入眼!”
说罢搂了搂身侧娘,引那姑娘掩唇轻笑。
檀颂提著个酒壶起身,绕过一眾同僚,定在他跟前,亲自为他斟了杯酒递上。
“我来得迟,尚未恭贺谢大人,新婚之喜。”
谢云章垂目。
白玉打的酒盏,清澈的酒液晃出轻波。
他不接,许多人都望了过来。
“一杯贺酒谢大人都不肯赏光,是对婚事不满,还是对我不满?”
深黑的眸光愈沉,谢云章又盯了盯那酒盏。
最终选择接过,一饮而尽。
空酒盏復又倾向他,“我代夫人,谢过檀大人。”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態势掩不住,哪怕醉眼朦朧,也叫在座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看出来,这两个后生並不对付。
厢房在三楼,谢云章直觉那杯酒有诈,出了门便直直踏下木梯,脚步略显虚浮。
可若不饮,又怕檀颂肆意宣扬两人间的辛秘。
自己的妻,曾是他的妻。
在外为女人爭风吃醋,风流韵事宣扬出去,只怕最遭殃的还是女人。
行至二楼,男人宽阔的身躯一顿,攀住木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三爷怎么了?”隨行的小廝嚇了一跳。
眼前阶梯开始晃荡,他闭上眼,几乎要支不住身躯。
早就候著的鴇母见状,挥著帕子迎上来,“是喝多了吧?”
“快快快,把这位爷扶进厢房,喝碗醒酒汤,歇一歇再走!”
小廝扶著人不敢决断,“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这样子回去,家里娘子还不大发雷霆?你听我的,把人扶进去歇一歇,回头你家爷还得赏你呢!”
小廝还想徵求主子的意见,背上男人却闭著眼,一言不发。
“来来来,快来啊!”
在鴇母一声声热络催促下,他最终还是扛著人去了。
厢房很宽敞,三人进了门,一双柔软的衣袖扶上门框,关上一室景象。
……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下雪了!”
这是今年上京第一场雪,被紧闭取暖的窗欞復又拉开,雪絮纷扬飘入。
这也是檀颂生平第一次见雪。
在琼州,雪只在诗词歌赋里,在那些失意人的口中。
行至窗畔,他下意识抬起清瘦的手掌,看著掌心落入一点白,转瞬又化作晶莹水珠。
却和雨不同。
他想,难怪风雪月用的是雪,確是別有一番旖旎滋味。
他收敛目光,忽见指缝间,一辆眼熟的马车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