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商税』,『成立税务总局』,这是在割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世家大族的肉!他们背后,谁家没有几处產业?谁家没有商铺田庄?此策一出,此子立刻就会成为眾矢之的!天下权贵,皆欲除之而后快!
將他擢为会元,看似是荣耀,实则是將他架在火上烤!是捧杀!是害了他!
老夫不取此卷为会元,非为嫉才,恰恰是为保全此等奇才!可暂列二甲,待其日后入朝,羽翼丰满,再图大展拳脚,方为稳妥之道!
这是郑玄內心真正的想法,但他无法宣之於口。他爱才,但他的爱,是“保护式”的爱。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尚未谋面的年轻人。
然而,张柬之哪里知道郑玄这番苦心。他只当郑玄是迂腐守旧,嫉贤妒能。
他痛心疾首,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郑大人!良才难得,良机更难得!此等经天纬地之策,正当趁此机会,呈於御前,以解国朝燃眉之急!岂能因畏惧权贵阻挠,便自缚手脚,將擎天之栋樑,屈居於庸碌之辈之下?若如此,我等还有何面目,忝居这主考之位?有何面目对天下百姓?有何面目对陛下重託!”
两人爭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张柬之见郑玄態度坚决,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愤怒,猛地提高声量:“也罢!此事关乎国运,非你我二人可定!来人!传所有房官、同考官,即刻入至公堂,共议此卷!”
命令传下,很快,十几位分量最重的房官和同考官被召集到堂內。当他们怀著好奇与敬畏,轮流传阅完那份“和字九十七號”试卷后,原本庄严肃穆的至公堂,瞬间如同炸开了锅!
考官们立刻分成了旗帜鲜明、针锋相对的两派,爭论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几乎要將房顶掀翻!支持者慷慨激昂,认为此乃救国良策,不世奇文,当为榜首;反对者则捶胸顿足,认为此乃祸国妖言,乱政之源,应立即黜落,甚至要追究作者责任!
看著这几乎失控的混乱场面,张柬之心中那股为国家擢拔真才的信念愈发坚定。他知道,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科举阅卷的范畴。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地看向面色铁青的郑玄,一字一顿地说道:“郑大人!既然眾议难决,你我又相持不下!此事,便只能请圣上宸衷独断了!”
郑玄脸色骤然一变:“不可!万万不可!张大人!此事若惊动圣驾,闹得朝野皆知,此子必將成为眾矢之的,再无寧日!你这是害了他!”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柬之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不再看郑玄,而是从怀中,极其郑重地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金光灿灿的令牌,高高举起!
金牌在烛光下闪耀著威严的光芒,上面刻著清晰的龙纹和“如朕亲临”四个篆字!
“郑大人!诸位同僚!请看!”张柬之的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此乃陛下会试之前,密授於我的金牌令箭!陛下有旨:若此番会试,遇有真正奇才异士,或见解惊世、足以安邦定国之策论,我等考官可不必拘泥於常例,径直送呈御览!今日,我便要用此密令!”
金牌一出,如天子亲临!
满堂喧譁瞬间死寂!
郑玄脸色数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止了
他与其他所有考官一起,对著那面金牌,轰然跪倒,齐声道:“臣等……遵旨!”
张柬之不再犹豫,亲自將那份编號“和字九十七號”的试卷,连同被郑玄评为“文采可观”的“玄字三十七號”试卷,以及另外两份作为陪衬参照的上等卷,一併放入一个特製的紫檀木密匣之中,贴上封条,盖上火漆印。
然后,他亲手將这个牵动著无数人命运、足以引发朝堂地震的密匣,交给了早已等候在堂外、全程由皇室禁卫担任的传令使者。
“火速送往宫中,呈交陛下!不得有误!”
“是!”
使者接过密匣,翻身上马,在一队精锐禁卫的护送下,马蹄声碎,衝破沉沉夜色,朝著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