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医匆匆赶来后翻看瞳孔，搭了脉搏，只是摇摇头。

人已经没气了。

公安来了两个片警，现场询问了下情况，又看了看那个要命的尖角。

事情脉络清晰得很。

就是羈押对象情绪失控，挣扎反抗中意外滑倒，后脑撞击硬物致死。典型的意外事故。

至於贾张氏之前辱骂干部、宣扬迷信、扰乱秩序？

人都死了，这些错误也就没必要再揪著不放。

定性很关键：意外死亡。

厂里和街道办联合成立了个小小的善后小组，由厂办孙干事和街道办的一个办事员牵头。

將贾东旭、秦淮茹和易中海老两口，都叫到了一个办公室去谈话。

“贾东旭同志，秦淮茹同志，对於你们家的不幸，厂里和街道都深表遗憾。”

孙干事清了清嗓子，公式化地说道：“事情经过，公安那边已经有了结论，是意外，这个，你们也清楚。”

贾东旭木然地点点头，秦淮茹只是把小当抱得更紧了些，眼睛红肿地看向孙干事，带著一丝期盼。

她心里盘算著，婆婆死了，家里顶樑柱东旭的工作也丟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总该有点抚恤金吧？

孙干事没看懂她的眼神，自顾自往下说。

“贾张氏的行为之前確实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厂里原本来是要严肃处理她，违法乱纪行为。”

这话一出，秦淮茹下意识地看向易中海，易中海垂著眼，仿佛在为贾张氏的死而难过，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

孙干事话锋一转，“念在她是厂里老职工的家属，人又已经不在了，本著人道主义精神，厂里和街道经过研究，决定对你们家进行一定的帮助。”

秦淮茹的心又提了起来，手指紧张地扣著桌子。

“是这样的，钢管厂那边缺个临时工，贾东旭明天就可以去那边报到了。”

贾东旭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和茫然中，对这个临时工的消息反应迟钝。

秦淮茹用一种哽咽的腔调，说： “孙干事，谢谢领导们还想著我们，给东旭一条活路。”

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我替东旭，替我们全家谢谢厂里，谢谢街道。”

说完就艰难地站起身，朝著孙干事和街道办办事员的方向，摇摇晃晃地鞠了一躬。

“可是，”

“这让我心里更难受了，都怪我啊。”

她自责的说道，“要不是我当时没能拉住我婆婆，要不是我没能劝住她，她也不会，也不会呜呜呜。”

“我婆婆走的时候，肯定是怪我这个儿媳妇没用。” 秦淮茹抽泣著，把脸埋在小当身上。

“现在婆婆没了，东旭也成了临时工，这往后的日子棒梗和小当可怎么办啊。”

“临时工好歹有口饭吃。”

秦淮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眾人诉说、

“就是这临时工的工钱，怕是连棒梗以后上学的学费都凑不齐，小当还要吃奶，婆婆这一走，家里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拉扯这两个孩子。”

她抬起泪眼，可怜兮兮的看著周围的人。

“我这心里乱得很，我婆婆的后事，东旭的工作，还有孩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淮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要是轧钢厂里和街道，能看在我公公为厂子才没得，看在我婆婆罪不至死的份上，能再帮衬我们一把，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她没有直接开口要钱要物，但字字句句都在哭诉困难。

街道办的干事，都觉得轧钢厂也太抠门了，不再给点丧葬费，简直是天理难容。

一大妈在边上也抹著眼泪，说道：“唉，淮茹说的对啊，唉，淮茹说得对啊，这打击太大了。东旭没了妈又丟了正式工作，往后日子是真难啊。”

秦淮茹闻言，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厂办的孙干事说：“这已经是厂里考虑到你家的情况，特別照顾了。”

临时工？搬运工？钢管分厂？

贾东旭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这算什么帮助？这简直是打发叫子。

他之前可是正经的三级钳工啊。

不等孙干事和街道办事员回应，易中海抢先一步，重重地嘆了口气，用一种语重心长，完全为贾家著想的语气说道。

“淮茹你糊涂啊，怎么能跟组织提要求呢？”

“贾嫂子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公安同志都定案了是意外，这跟厂里有什么关係？”

“领导高风亮节的不追究她之前的错误，还给东旭安排个临时工，咱们就该知足了。”

秦淮茹看著那曾经为他们而义正辞严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