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渝姨骂醒了我,让我心態也进入了另一个层面。我经常催著小野结婚,生子,实际他不乐意,我也能很欣然的接受,用你渝姨的话说,他活的舒服就行了。因为无论舒不舒服,迟早都会面临著失去,对吧。在意的越多,失去导致的重量也就越多……那几年我一天不见我儿子就心慌,不適应。到今天,我已经很刻意的在拉开我们的距离,十天半月见一次,一个月见一次。我有点怕,怕他將来像我一样,不好承受失去亲人的打击,我比他年长快三十岁,又是个病秧子体质,能活到八十岁就不错啦……”
裴思寧转身,负手抓住了她蓁姨已经很瘦的手。
记忆里这双手温暖,柔腻白皙,最好看。
现在甚至有些冰凉,手心內侧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茧子。
裴思寧想聊点开心的,笑道:“崽崽演戏是真的很厉害,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带他进入情绪,每每被他给带进去了。”
“哪是演啊,我儿子我还不了解,戏里面那人就是他。吃饭喝水多简单,他演那种角色就有多简单。”
若是周成渝说这话,裴思寧第一时间就会想歪。
於蓁说这话,她不会多想。
裴思寧左右觉得这话题聊不顺,又道:“云氏集团最近应该会很不太平吧?”
於蓁点头:“三个大股东,云老爷子手持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天河资委十七,云景安这些人加一起持有百分之十左右。重点就是云老爷子手里的股权归属,至今不明。如果不给云景安,那云氏或许会易主了。”
裴思寧:“云景安不是独子么?还能给谁?”
於蓁:“这家人复杂,电视剧里都演不出的那种复杂。结果只有三个,或被天河资委掌控,或被云景安掌控,或者云老爷子留有暗棋……靠实体撑起来一万八千多亿市值的云氏,註定了的风雨不断。”
“那您认为谁会是贏家?”
於蓁:“我只从对你渝姨的了解上判断云景安跟吕老夫人的性格,他们不会输。这种人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她们输了,那对方或许会输更惨。加上你渝姨在天河市的人脉,云老爷子想扶持一个新的董事长来接管云氏,无异於痴人说梦。
而且我猜云氏主导权僵持那么多年,一定有別人不知道的內情。吕老夫人有牵制老爷子的手段,这是一定的。”
裴思寧嘆:“豪门真复杂。”
於蓁失笑:“有几个人比你门第更豪?这是人跟人的区別,不是单单门第就能概括的。就是一群恰好有钱有势,恰好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的人走在一起掀起来的波澜。往小了说,这也是个普通的家庭。有的家庭温暖互助,有的家庭兄弟反目,父子相残,不具备去判断一整个群体的条件。”
裴思寧若有所思,不禁又看了眼睡的很沉的周野:“一会到家还不醒怎么办?”
於蓁:“能叫醒。”
说话间到了家中。
两人想扶著刚被叫醒的周野,被拒绝了。
裴思寧哑然跟於蓁对视了一眼,眼瞅著他在赵崇文紧张尾隨下,独自进了臥室。
於蓁去煮醒酒汤,裴思寧亦步亦趋的陪伴:“醉成这样了还要面子,想证明自己没醉?”
於蓁嫻熟点火:“跟他爹一个样,越醉越会让自己体面。”
裴思寧枕著她肩膀:“蓁姨,你后悔过结婚不?”
“一闹矛盾就后悔,闹完又不后悔了。”
“啊,你跟成江叔叔还能闹矛盾?”
“矛盾来源有三个方面,一个是因为你渝姨总气人,一个是小野被教的越来越难管,再一个就是男男女女的困扰。你叔年轻时候多俊俏你也见过,有钱,还有身份地位。刚做生意那会免不了许多应酬,虽然我相信他,理解他,但那一身香水味儿,酒味儿闻了会让人下意识的烦躁。当时各种爱情剧刚刚启蒙,多狗血的剧情都有……我做梦都梦到小三登堂入室,俩人一块欺负我,委屈的半夜自己坐床头哭……冷战过几次,吵过几次。后来他看我实在过不去,就基本不应酬了,或者每次应酬都提前打招呼。助理换成了男的,出远门很多时候带著我跟小野……”
裴思寧:“记起来我妈说过的话了,她说你信任成江叔叔,她不信任我爸,所以才选择当我爸的助理……”
“那是她看到的,哪个家庭內部如何都只有自己最清楚,鸡零狗碎都少不了。”
“无论怎么说,我成江叔叔对您是真好。”
於蓁:“他也不敢不好,我爸妈,他爸妈都住邻居。我公婆从小就拿我当女儿看,我一受委屈,他直接面对的就是四个人轮番谈话。我爸妈跟他好好的谈,最多暗戳戳刺几句。我公公那是直接上手,才不管他儿子已经三四十岁了!”
裴思寧笑:“据我所知,我於爷爷跟奶奶可疼我成江叔叔了。”
“那可不,就是当儿子看啊。”
裴思寧:“我爸就没成江叔叔运气好,我外公外婆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都还没接受他。”
“太正常了,他们至今都只会认为,你爸的一切都是依仗他们。好在你老妈这人拎得清,过日子就死心塌地的,相对父母倒也成不了最主要的矛盾根源。”
裴思寧看她盛好汤,主动端了过来:“蓁姨,晚上我跟您睡一块吧,好好聊聊天。一早我就得回去过年了,再不回,我妈又该炸了。”
於蓁笑著答应,跟著一块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