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淡淡地吩咐道,“朕听说,长安城的护城河里,养了不少鱼。別浪费了。”
別浪费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餵鱼!
新君竟然要將一位朝廷命官,扔进护城河里餵鱼!
这已经不是杀伐果断了,这是暴虐!
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宋昱终於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
“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臣有功!臣可以揭发!臣可以揭发所有杨党余孽!李林甫!对!还有李林甫!他也不是好东西!他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块破布已经被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两名士兵,拖著他那不断挣扎扭动的身体,朝著殿外走去。
“呜……呜呜……”
悽厉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大殿中迴荡,然后,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整个过程,李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做完这一切,他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著五体投地姿势,一动不动的老人。
“李相。”
李林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现在,你还觉得,你有罪吗?”
李璘的声音,幽幽传来,带著玩味。
李林甫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比刚才那个问题,更加致命的陷阱。
刚才,他认罪,是向新君献上忠诚。
可现在,在新君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处死了一个“罪臣”之后,再问他有没有罪,其心可诛!
如果他回答“有罪”,那么,他跟宋昱有什么区別?
新君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將他也拖出去餵鱼。
如果他回答“无罪”,那就是欺君!
是在否定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是在戏耍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君!
下场,恐怕会更惨。
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这,是一个死局。
这位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十年,斗倒了无数政敌的“口蜜腹剑”李相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那点权谋心计,在绝对的暴力和不按常理出牌的帝王心术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朝服。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林甫的身上。
他们知道,这位老相爷的回答,將决定今天,有多少人能活著走出这座大殿。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李林甫伏在地上,大脑疯狂运转,每一个念头闪过,又被他迅速否决。
他能感觉到,龙椅之上那道冰冷的视线,刮在他的背上。
终於,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老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於解脱的平静。
他看著李璘,嘶哑著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臣,有罪。”
百官譁然!
他竟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李璘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意外。
“哦?看来,李相是铁了心,想去陪宋昱了?”
李林甫却摇了摇头,他挺直了跪著的身子,目光灼灼地迎上李璘的审视。
“陛下,臣之罪,非宋昱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