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跪下呢？

安禄山的呼吸陡然平稳了下来，他眼中的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缓缓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再次投下阴影，但这一次，那阴影中透出的，不再是压抑，而是一种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息。

“思明。”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大哥？”

史思明停下脚步，不解地看著他。

安禄山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为什么要去跟一位『神武』的皇帝作对呢？”

史思明愣住了：“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安禄山的笑容慢慢扩大，变得諂媚而谦卑，那张肥胖的脸，硬是挤出了褶皱，“我们起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诛杀国贼李璘，是为了匡扶大唐社稷！对不对？”

史思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如今，神武皇帝陛下，天命所归，顺应民心，已经替我们，替天下人，把崔家这个国贼给宰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陛下登基，改元神武，更是我大唐中兴的吉兆！我们身为大唐的臣子，手握重兵的节度使，理应……为陛下贺！为大唐贺啊！”

安禄山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似乎他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纯臣。

史思明听得瞠目结舌，他指著安禄山，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哥……你……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去投降？”

“糊涂！”

安禄山厉声喝道，一脸的正气凛然，“什么叫投降？这叫『归顺』！这叫『效忠』！我们本就是大唐的臣子，向大唐的皇帝效忠，天经地义！”

他走到史思明的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著，小眼睛里闪烁著狂热的光芒。

“思明，你动动你的脑子！这位新皇帝，刚刚登基，根基未稳！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支持！是兵权！”

“而我们呢？我们手里有十万百战精锐！是整个大唐最能打的军队！这个时候，我们第一个站出来，向他宣誓效忠，你猜他会怎么样？”

“他会龙顏大悦！他会把我们视作心腹！他会觉得我们是识时务的俊杰！”

“以前那个糟老头子李隆基，对我们始终心存猜忌，给的官再大，也不过是把我们当成看门狗！可这位新皇帝不一样！他需要我们这条最凶的狗，去帮他看家护院，去帮他咬死所有不服他的人！”

“这……这能行吗？”

史思明还是有些迟疑。

“一定行！”

安禄山斩钉截铁地说道，“至於那个被废掉的太上皇……哼，一个连老婆和江山都保不住的废物，还值得我们为他卖命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拜的，是大唐的龙椅！谁坐在上面，谁就是我们的主子！”

安禄山的这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史思明脑中的迷雾。

是啊！

打不过，就加入！

这不仅不是死路，反而是一条通天的阳关大道！

他们可以把这次起兵，完美地包装成一次对新皇的“投名状”！

史思明脸上的惶恐和不安，渐渐被一种贪婪和兴奋所取代。

他看著安禄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钦佩。

“大哥……还是你高明！小弟我……服了！”

安禄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我们不仅要效忠，还要送上一份大礼！一份让那位新皇帝无法拒绝的大礼！”

他转身，大声吼道：“来人！笔墨伺候！”

“传我的命令！全军上下，立刻换上红绸，庆祝新皇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