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由衷道:“思齐,我今日方知何为治大国若烹小鲜,明远受教匪浅。”
秦思齐道:“待思文哥他们伤势稍稳,能经得起路途顛簸,便启程回武昌。经此一遭,想必他们…也长了记性。”
秦思齐拍拍赵明远肩膀:“你先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有时间我带你去茶园看看。”
秦思齐离开村长家,缓步走向大伯秦大安家。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下,路过自家长久未回来居住,而破败的老屋时,他脚步微顿。低矮的土坯墙,茅草屋顶已经塌陷了一角,门扉歪斜,窗木朽坏。
赵明远跟在他身边,看到这摇摇欲坠的房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思齐这就是你家?”他无法想像,思齐竟然是从如此贫寒之地走出。
秦思齐神带著怀念道:“嗯。若非恩师教导,你可见不到我。”两人说说笑笑走向大伯家。
堂屋里,大伯母王氏正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趴在床上的秦思文、秦思武兄弟餵著稀粥。两人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白布,隱隱透出血跡,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痛苦。
见秦思齐进来,王氏连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思齐来了?吃过了吗?”
秦思文和秦思武则瞬间僵住,停止了吞咽的动作,目光躲闪,不敢与秦思齐对视。昨夜祠堂前的鞭笞、吊起示眾,尤其是最后那“削除族谱、逐出宗祠”的规约宣读,如同梦魘,让他们在秦思齐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曾是秦思齐最亲近的堂兄,一起掏鸟窝、采野果,如今却成了被当眾严惩的罪人。
秦思齐走到床边,看著两位堂哥背上渗血的布条,沉默了片刻。他拿过一碗粥,用勺子搅了搅,递到秦思文嘴边。
秦思文身体一颤,別过头去,声音嘶哑哽咽:“思齐不用…我自己来…”
秦思齐的手停在半空,看著两位堂哥鸵鸟般逃避的姿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放下碗,问道:“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起,你们跟我变得如此疏远了?到了武昌府,也极少去小院坐坐?”
秦思文和秦思武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大安刚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嘆了口气,替儿子们解释道:“思齐,你別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少去打扰你的。你要埋头苦读,考取功名。我怕他们耽误你读书…”
看著堂哥背上刺目的伤痕,没有再多问昨夜之事,反而带著一丝追忆的笑容,对旁边赵明远说道:“明远,你可知道,我这两位兄长,小时候可是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小能收,没有他们不敢的。有一次,我们仨去后山发现野蜂蜜…”
秦思齐绘声绘色地讲起小时候三人和大伯如何分工合作,用烟燻蜜蜂,获取蜂蜜的往事。
隨著秦思齐的讲述,秦思文和秦思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鬆下来。那些童年记忆,涌上心头。他们偷偷抬眼看向秦思齐,看著堂弟脸上温暖的笑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堂弟回来了。
秦思武忍不住咧了咧嘴,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嘶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插嘴道:“…那次可赚好了多少钱,还去了县城…”
秦思文也低声接话“可不是!孩子县城吃了一顿好的…”
秦思齐拿起药碗,再次递到秦思文嘴边:“哥,趁热吃,早些好起来。”
这一次,秦思文没有再躲避。他眼眶微红,就著秦思齐的手,大口吃了起来。秦思武也默默地自己端起碗喝起粥。大伯母在一旁看著,偷偷抹了抹眼角。
秦思齐又对赵明远笑道:“明远,你瞧,我这两位兄长,骨子里还是当年带我疯玩的哥哥。在武昌府城,他们或许觉得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小吏,但在白湖村,在这片大山里,他们依旧是能爬最高的树的汉子。”
看著消除隔阂的堂哥,又閒聊了一下府城的事情后,让其休息。
秦思齐站起身,脸上恢復了惯有的平静道:“走,明远。带你去看看白湖村的那几棵百年茶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