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执黑先行,落子迅捷,赵明远依旧是他那商贾风格的棋路,咄咄逼人,善於抢占边角实地,每一手都透著精明的算计,如同他做生意时,对每一分利润的敏锐捕捉。
开局不久,黑棋便在棋盘右下和左上都构筑了坚实的堡垒,看上去实地颇丰。
而秦思齐的白棋,则显得从容不迫。
棋风与以前相比,似乎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不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更注重全局的脉络与势的营造。
下的子,往往看似平淡,甚至有些迟缓,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隱隱连成一片,如同他规划运河工程一般,著眼於整个水系的长远通畅。
甚至主动放弃了右下角一处看似可爭的局部,任由赵明远黑棋吞吃,转而將棋子投向了中腹那片广阔而虚无的地带。
赵明远捏著一枚光滑的黑子,食指与中指捻动著,久久未能落下。
眉头微蹙,盯著棋盘上那片逐渐被白棋隱隱控制的中央区域,虽然尚未成型,却已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抬起眼,看了看对面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这江水的秦思齐,不由得嘖嘖称奇:“思齐,你这棋……格局是越来越大了,看得我眼繚乱。
这主动弃子,换取中腹大势的手段,颇有古之名將捨车保帅的风度啊!看来修河治水,踏勘山川,还真能锻链人的胸襟与眼界。”
秦思齐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那纵横交错的纹路,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运河的干流支系,险工险段:“治河如对弈,首要之处,便是需看清何处是关乎生死的主流,何处是锦上添的支流。
何处是必须坚守的要害,何处是可以暂时搁置的缓处。
有时,为了保全大局的畅通,为了疏通那最险要的咽喉地段,牺牲一些次要的利益,不仅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
就在两人沉浸於这方寸之间的战略博弈与人生感悟之时,几位昔日的同窗好友,正从不同的方向,赶往帝国的都城应天。
其中一路,正平稳地行驶在长江水道上,从长沙府出发,顺流而下。
船舱內,陈设雅致,两位青年公子相对而坐。一位身著淡蓝色直缀,面容清秀,气质温文尔雅,正捧著一卷《春秋公羊传》细细研读,不时提笔在书页空白处写下娟秀的批註,正是林静之。
另一位则穿著墨绿色绣缠枝纹的锦袍,面容俊朗,眉眼间带著几分跳脱与灵动,正是李文焕。
放下手中把玩的玉佩,凑过去閒聊道:“静之,你说思齐和明远他们,如今在应天怎么样了?
这都快六年没见了。听说思齐深受陛下赏识,被委以勘测整修运河的重任。
明远那小子,更是了不得,竟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做起好大的生意,如今怕是富可敌国了吧?” 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羡慕。
林静之闻言,放下书卷,抬起头,缓声道:“思齐胸怀经世济民之才,沉稳干练,如今得遇明主,正是蛟龙入海,施展平生抱负之时。我等当为他高兴。
明远兄机变通达,於商事一道本就天赋异稟,能有今日之成就,看似偶然,实则是其性情能力使然,亦非我等可以轻易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