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马亦川重复了一次：“我喜欢的，就是会让我高兴的？”

沈安没回答，他这个时候其实很怕马亦川忽然说自己喜欢的就是魏雨萱，那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沈安会后悔刚刚自己那么认真那么激动。

马亦川又看向了自己的手，他的眉眼里微微鬆动，带著一些欣慰，也带著欣赏。

“粮食成熟时，果子饱满得从树上落下的时候，小牛小羊健健康康的吃草玩耍，我在草原上骑马奔驰。”

他喜欢的，就是他平时一直在做的。马亦川干活乾的很好，人也很勤快，他不是喜欢干活，他是知道自己把事情一件件做好就能在一个时间点收穫满满的果实。

金黄的麦田，紫色的葡萄园，雪白的小羊羔，他都很喜欢。

看见那些的时候，马亦川的內心最平静，甚至会缓缓燃起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沈安也很意外。

通常来说，日復一日劳动的人不会喜欢劳动，在喜欢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都会有倦怠感。

但是马亦川这个人居然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

怪不得学校工地的师傅总说马亦川最上进最好学，事情做得最多最好。

他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集体，集体的劳动，集体的小学建设。

沈安对马亦川產生了一种由內而外的尊重感，马亦川太不一样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

他没想像过在这个人人都在不得不参加劳动的世道，有一个人会低著头靦腆的告诉他，他喜欢劳动。

当然了，这是最基础的，深究的话准確来说应该是享受劳动的果实。

沈安收起惊讶的表情，告诉马亦川：

“这很好啊。”

马亦川没说话，也没看他，沈安也搞不懂马亦川在想什么。

可他自然会有自己能说的话来好好的引导马亦川，他一辈子都在和师长打交道，他爸爸就是大学校长，沈安最知道怎样引导一个稚嫩的年轻人。

虽然马亦川也和他没差两岁。

“农业和畜牧业又或者手工业，在国家一定会是经久不衰的，这是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而且看起来人人都会做人人都能做，其实里面的学问很多的，你还真的问对人了，我认识一位老师……最近被调到了紫藤村参与劳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

沈安又补充说：“他很厉害，专业是农业，护理和治疗动物也很有一套，你可能听说过。”

“刘老头子？”马亦川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沈安说话很委婉，他说是调遣过来的，其实是犯了错误被放在紫藤村劳动改造。

刘老头子的工作就是收集牛粪，铲猪粪这样的粗活脏活，紫藤村的人也很唾弃刘老头子，毕竟对於他们这样偏僻的乡下，国家说的话就是最权威的，刘老头子是被下放的人，那就一定是犯了大错误。

有一次刘老头子救了难產的母牛，才稍微待遇好了一点，不用睡牛棚里了，紫藤村给刘老头子搭了一个小木屋。

虽然木屋也不保暖，可刘老头子一个犯过错误的人，还想要什么？

马亦川知道刘老头子也是因为那次母牛难產他就在紫藤村办事，还跟著过去看了，刘老头子用手直接就伸到了母牛的產道里把牛犊子给摆正了，救了母牛一命，也挽回了紫藤大队的重要財產。

他听说现在刘老头子除了本来要做的屎屁尿工作，还会给牲畜看看病，他也不要钱不要工分，只要粮食。

这一点不难理解，钱和工分有时候说没就没了，哪怕是大队给盖的房子也隨时可以收走，可吃到肚子里的粮食永远是自己的。

刘老头子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很明白这个道理。

沈安说：“是他没错，但是我们得偷偷去，我和他不好直接接触，你最好也不要大白天的去，对你们都不好。”

“去的时候拿著吃的，拿著保暖的就成，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教你。”

沈安的心里挺没底的，知识分子都有傲气，刘老头子会不会收马亦川这样一个没有基础的学生还是未知数。

“我去。”马亦川几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的手在膝盖上握成拳头，收敛著隱隱约约的激动。

镇上有一个兽医，请兽医费时费力，有几次等到兽医到了村里，牲畜都没命了。

马上就开春了，春天最怕牲畜有感染病，要是他能提前学习，就能提前预防了！

沈安笑了笑，马亦川这个人，倒也是个有志向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