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啾最后还是没能死成。
他想著那双浅色漂亮,阴鬱清冷的眸子陷入昏迷。
等再睁眼。
一室寂静,卿啾看见寂静的浅色。
熟悉,令人安心。
膝盖还在痛。
可微妙的,卿啾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他病懨懨地靠著床头柜。
因为太苦太累,只能拿自己开一下玩笑。
“你不是说会杀了我吗?”
卿啾不知以各种心情开口。
“我现在又残又废,你很幸运,遇见了杀死我的好时机。”
药碗被放下的声音响起。
少年垂眸,安静地看他。
“不要这样。”
卿啾反问:
“为什么不要这样?”
一阵漫长的沉默,少年缓缓开口,似是感到困惑。
“这样,不太像你。”
卿啾莫名恼火,伸手想把人拽过来,问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像。
可少年躲开了。
他认真纠正。
“你不要碰我,我不是你应该碰的人。”
卿啾气极反笑。
“你觉得我很糟糕,觉得被我碰噁心?”
意料之外。
少年摇头,说话一本正经。
“不是你。”
少年復又垂眸,漆黑浓密的羽睫过分纤长,在眼瞼处投下一片阴影。
“我很糟糕,我会杀人,所以我不能碰你。”
卿啾突然又没那么气了。
“你都杀过谁?”
少年很坦诚。
“我父亲,他把我送到那个女人手里,很疼,我认为那或许是他对我爱的体现,我想回馈他。”
那些人却说疼痛是不好的。
“他们把我关了起来,说怕我再杀人。”
他那时年纪很小。
不到十二岁的人,就算杀人也不可能被判刑。
家里人拿他没办法,乾脆把他关进小房间,每日三餐按点送餐。
但后来他觉得无聊。
“所以我翻窗离开,挖了我母亲的坟。”
然后把自己塞了进去。
他对母亲的印象模糊。
但听別人说,母亲总比父亲要好一些。
他枕在潮湿的坟土中。
想著再睁眼,他或许也会去天堂。
但天堂到底没收留他。
第二天甦醒时,他看到佣人惊恐的表情。
后来他听见父亲歇斯底里的咆哮。
说他就是个怪物。
会杀人,会攻击自己亲手父亲,连自己母亲坟都敢刨的怪物。
父亲神色恍惚的找来住持给他算卦。
住持一脸严肃。
说他是天煞孤星,会剋死一切和他亲近的人。
於是父亲忙不迭地把他送上山。
接著此后数年,他再没离开过这里。
卿啾静静地听著。
听到一半,少年认真叮嘱他。
“別离我太近。”
他正色:“我是天煞孤星,而且很会杀人。”
卿啾只觉得那帮人在把活生生的人逼疯。
“又不是你的错。”
卿啾看著穹顶,语气很耐心。
“杀人是为了自保,你那个畜牲爹是活该被打,至於你母亲…”
卿啾缓缓道:
“我想,她应该不会怪你的。”
耳畔一声轻笑。
卿啾侧身,见少年弯著眸。
他很少笑。
那双眼睛总是冷淡的,就像一片寂静的死海。
可今天他笑了。
笑得很明显,那双色泽浅淡的凤眸弯起。
格外好看。
“这些话,你以前也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