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我对不起你……我……我犯了『投机倒把』的错误……给……给国家造成了损失……我现在……在配合组织调查……”
“轰——!!!”
“投机倒把”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毁灭性的惊雷,在陈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妻子,一个连县城都很少去的、本分老实的家庭妇女,怎么可能和“投机倒把”这种罪名联繫在一起?!
“那……那宝儿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著问出了那个他最不敢问的问题,“我们的儿子呢?!宝儿在哪儿?!”
“小宝……小宝他……他被……被送到市里的『学习班』去了……”
妻子的声音,已经彻底被哭泣所淹没,充满了无尽的、令人心碎的绝望。
然而,还不等陈默从这堪称天塌地陷的噩耗中反应过来。
突然!
一个冰冷的、陌生的、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与毫不掩饰的恶意的男人声音,粗暴地,从电话那头传来,彻底取代了妻子的哭泣。
“陈默同志,是吧?”
那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滑腻的毒蛇,顺著电话线,直接钻进了陈默的耳朵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负责你爱人问题的专案组。你的爱人,思想觉悟很低,世界观、价值观,都存在很严重的问题,需要组织的帮助和教育。”
“我们今天让你跟她通话,是想提醒你一句。”
“你应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要因为你个人的、那点所谓的『前途』,影响了你家人的……思想改造。”
“你好自为之。”
“咔噠”一声。
电话,被对方,用一种充满了蔑视与傲慢的態度,被粗暴地,单方面掛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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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间內,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整个人,还保持著打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一座被闪电瞬间劈中的、绝望的雕塑。
他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尽,化为一片死人般的惨白。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瞳孔却早已涣散,失去了任何焦距。那里面,密布著疯狂蔓延的、恐怖的血丝,充满了无尽的、不敢置信的惊恐与绝望。
他手中的那只黑色听筒,从他那早已失去知觉的、无力垂下的手中,悄然滑落。
听筒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悲伤的弧线,然后,悬在半空,不受控制地,来回摆盪。
“咚……”
“咚……”
“咚……”
它一次又一次地,用一种沉闷而又执著的、令人心悸的节奏,轻轻地,撞击著斑驳的水泥墙壁。
那声音,仿佛不是撞在墙上,而是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撞在了每一个路过的、被这诡异一幕所惊呆的同事的心上。
终於。
陈默那僵硬的身体,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让他们毕生难忘的、心碎的一幕。
这个平日里腰杆挺得笔直,在实验室內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这个面对任何技术难关都从未皱过一下眉头的硬汉。
他的双腿,猛地一软。
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毫无徵兆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嘶吼,没有咆哮,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像样的哭喊。
只是像一头被猎人打断了脊樑的、濒死的野兽,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了几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野兽般的、意义不明的呜咽。
然后,他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地,撞向了面前那冰冷的、坚硬的墙壁!
“砰!”
“砰!”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响声,在狭小的电话间內,迴荡著。
鲜血,顺著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与他那早已流出的、无声的眼泪,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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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雷总工!”
陈默的一位同事,被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嚇傻了,他连滚带爬地,用一种近乎於失心疯的状態,惊慌失措地,一脚踹开了雷爱国总工办公室的大门!
“陈……陈默他……他疯了!!”
雷爱国此刻,正低著头,安静地审阅著一份关於“天网计划”最新轨道参数的进度报告。
听到这声悽厉的、语无伦次的报告,他手中的笔,微微一顿。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镜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面部特写。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或者惊讶的表情,平静得,就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可怕到了极点。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在一瞬间,从那片深邃、浩瀚、包容万物的星空,陡然,变成了一口燃烧著足以焚尽九天的、黑色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地狱深渊。
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空气,骤降到了冰点。
一场足以將天地都彻底倾覆的、来自“天帝”的、滔天风暴,正在,疯狂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