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广寒宫基地,最高指挥中心。
死寂,是此刻唯一的主旋律。
巨大的指挥大厅內,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著黯淡的应急光,將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无比修长。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混杂著臭氧与金属冷却剂的独特味道,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唯一的声源,来自大厅中央那座庞大的全息地球仪。
“灵境“ai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如同最精准的丧钟,一次又一次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报告。北美东海岸联合防线,第7、第9、第12装甲师,已於三分钟前失去建制。判定,全员阵亡。“
“报告。西欧联合防线已於二十分钟前被全面突破,伦敦、巴黎、柏林通讯中断,信號源消失。“
“报告。全球防卫军伤亡人数……修正,伤亡人数已突破三百万,正以每分钟超过五千人的速度持续上升。“
全息地球上,代表著人类军队的蓝色光点,正在被代表著灾厄兽潮的红色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吞噬、淹没。那些光点曾经密集如繁星,如今却已是星火寥落。每一个数字的跳动,每一片区域的黯淡,都代表著成百上千条鲜活生命的消逝,代表著无数家庭的破碎。
这就是战爭。
不是电影里英雄的豪言壮语,也不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它是最真实、最残酷的绞肉机,將血肉之躯碾成一串串不断跳动的冰冷数字。
指挥中心內,以一號首长为首的所有高层领导,都死死地盯著那片不断扩大的红色,他们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脸色凝重如铁。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元勛,见惯了生死,可眼前这般末日景象,依旧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慄与无力。
然而,在这片足以將钢铁融化的焦灼与压抑中,却有一个人例外。
雷爱国。
他静静地坐在整个指挥中心的中央,那张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王座般的指挥席上。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姿態閒適,似乎正置身於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棋局之外。他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眼眸中,倒映著全息地球上血与火的滔天景象,却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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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光洁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著。
“噠…噠…噠…“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时间的脉搏上,与“灵境“ai那冰冷的死亡报告形成了诡异而又和谐的韵律。
在这种不动如山的沉静面前,所有人的焦躁似乎都显得如此可笑。一號首长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主通讯频道却被一个高优先级的加密请求强行接入。
钱振邦那张布满了硝烟与血污的脸,出现在眾人面前的全息投影上。
他身上的“天兵“制式动力装甲有多处破损,还在冒著电火,头盔已经不知去向,露出他那张因极度激动和悲愤而涨红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嘶哑的嗓音仿佛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著血的腥味。
“最高指挥官!“
他几乎是在咆哮,背景里是燃烧的城市废墟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前线……顶不住了!兽潮的数量是我们的十倍、百倍!那些畜生根本杀不完!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战士,我们人类最后的精锐,就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里白白牺牲了!“
他剧烈地喘息著,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愤怒雄狮。
“我,钱振邦,代表全球防卫军所有还在浴血奋战的將士,恳请您,亲自出手!“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著雷爱国的方向,一字一顿地吼道:
“驾驶您的斗战神將!像在月球时那样!一战定乾坤!求您了!“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
“我们不怕牺牲!“一个他身后的年轻军官也衝到镜头前,脸上掛著泪痕,声嘶力竭地喊道,“但我们不能接受这样毫无意义的消耗!您的力量,就是为此刻而存在的啊!“
整个指挥中心,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雷爱国的身上。连一號首长,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期盼。是啊,只要他出手,这一切或许都能很快结束。
雷爱国终於停止了敲击扶的手指。
他缓缓地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注视著全息影像中那张悲愤欲绝的脸。
然后,他用一种比“灵境“ai还要平静,却蕴含著不容置疑的、雷霆般威严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拒-绝。“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指挥中心,剎那间落针可闻。
钱振邦和所有高层领导全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难以置信。他们设想过雷爱国可能会有其他的战略考量,可能会提出条件,但他们从未想过,等来的,会是如此直接、如此冰冷、如此不近人情的拒绝。
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雷爱国的內心,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澄澈。
“孩子,“他看著屏幕里的钱振邦,在心中默默说道,“你们看到的,只是眼前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是这一代人的伤亡。而我看到的,是这个文明一根断了太久、至今未能痊癒的脊梁骨。那道旧伤,深可见髓,每一次阴雨天,都会让整个民族的记忆隱隱作痛。我能为你们披上坚不可摧的鎧甲,却无法替你们重新接好自己的骨头。“
“这一战,就是要打断你们的依赖,打断你们的侥倖。只有断了骨,才能在血与火的淬炼中,重新长出能够支撑起星辰大海的,属於我们自己的——龙骨!“
他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