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小时后。

【崑崙號】战略歼星舰，舰桥。

明亮柔和的灯光，將整个指挥中心映照得如同白昼，充满了秩序与科技的美感。这与舰桥主屏幕上投射出的、那片充满了混乱、骯脏与野蛮生命力的“碎星城”街景，形成了两个极端鲜明的对比。

雷爱国、华锋元老、钱振邦將军，以及十名最精锐的特战队员和几名核心技术人员，刚刚结束了对那座罪恶之城的初次登陆，返回了安全的旗舰上。

此刻，华老和钱振邦的脸上，还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兴奋，正围在一起，激烈地討论著刚才在街上看到的种种奇观。

“老天，你们看到了吗？那个长著三个脑袋、六条胳膊的傢伙，居然在同时操作三个摊位卖东西，简直是天生的商人！”华老抚掌讚嘆，眼界大开。

“我倒是对那些蜥蜴人佣兵更感兴趣，”钱振邦的职业病犯了，他摸著下巴，眼神锐利，“他们的制式能量步枪，枪管上有螺旋状的能量加速纹路，射程和威力恐怕不低，我们的『天兵』制式步枪，需要进行针对性升级了。”

眾人的討论热烈而兴奋，充满了对新世界的新奇感。

唯独雷爱国，这位舰队的总司令，显得异常平静。

他靠坐在宽大的指挥官座椅上，修长的手指在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著，深邃的目光凝视著屏幕上那片光怪陆离的城市，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片刻后，他转过头，对一名负责情报的技术员说道：“连接我们刚从那个猫耳姑娘手里买来的『银河漫游者』公共网络终端。”

“是，总司令！”

技术员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个充满了gg弹窗和无数信息流的、杂乱无章的网络界面，出现在了眾人面前。

“太好了！”华老兴奋地搓著手，凑了过来，“快，先查查这个宇宙的基础法律和商业规则。入乡隨俗，我们得先搞懂规矩，知法才能走遍天下嘛！”

这番老成持重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他们感觉自己正迈出融入这个广阔宇宙的、关键性的第一步，气氛乐观而积极。

然而，雷爱国却依旧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仿佛在假寐。他没有参与眾人的围观，只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先查『文明等级评定』和『未註册文明权益』相关的条款。”

这句话，如同一盆温度恰到好处的冷水，让舰桥內兴奋的空气微微一滯。眾人有些不解地看了总司令一眼，但还是依言照办。

“好的，正在检索……”

技术员在华老的催促下，很快在庞大的资料库中，调出了那部据说適用於所有商盟控制区的——《银河商盟基础法典》。

隨著光標的点击，其中关於“文明地位”的条款，被清晰地呈现在光幕之上。

那是一段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通用语文字，旁边的翻译器，將其转换成了同样冰冷的汉字：

【银河商盟基础法典，第三卷，第二十七条：关於文明地位与个体权益的基础释义。】

【款项一：所有未在『银河议会』进行正式註册、未获得文明评定（0.7级以下）的种族，统称为『野人文明』(savage civilization)。】

【款项二：『野人文明』的任何成员，在星际商盟所管辖的任何星域內，不具备受《商盟基础法》所保护的『智慧生物权』。】

【款项三：『野人文明』成员的私人財產不受保护，生命安全亦不受保障。任何对其进行的抢劫、奴役、伤害乃至杀戮行为，在法律层面上，均不构成犯罪。】

……

技术员一字一句地，將这些条款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清晰，到中间的困惑，再到最后的艰涩、低沉，最终，在读完第三款之后，他彻底停住了，脸色煞白地抬起头，不敢再往下念。

整个舰桥，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才还热烈討论的兴奋气氛，在这些冰冷的文字面前，被撕得粉碎，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剩下。

“这……这是什么意思？”

华锋元老的嘴唇哆嗦著，他指著光幕上那刺眼的“野人文明”四个字，原本因兴奋而红润的脸色，此刻瞬间变得铁青。

这位见惯了共和国成立以来所有风风雨雨的老人，此刻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奇耻大辱！

“不当人看？这……这是把我们当成了……牲口？！”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