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站在国营饭店的楼下,闻著菜香咽了口唾沫。
“二爷,今个到底是谁请客啊。”这个问题困惑范二许久。
高林望著国营饭店招牌淡笑。
“进去就知道了。”
他们推门入厅,望见高林他们到来,服务员交换眼神,正是昨个让大厨掛心的客人
高林和范二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
服务员递来菜单,却被高林拒绝。
他指尖轻敲桌面:“两份清燉粉蟹狮子头。”
服务员一愣,这菜不在菜单上。
高林却抢先说道:“没事,我昨个看了菜单,材料你们都有。”
后厨中,大厨张庆国正指挥著学徒们忙活。
一名服务员小跑来。
“张师傅,昨个那桌客人来了。”
张庆国闻言露出了一丝喜色。
“是昨个点红烧肉和大煮乾丝的那一桌?”
服务员连连点头:“对!”
张庆国忙凑到传菜口,透过那小窗口观察著大堂內情况。
“哪一桌?”他目光快速扫动。
“还是昨个那位置。”
张庆国先瞧见了长得像瘦黑猴的范二,高林背对著他,虽瞧不见模样。但也能断定是一位年轻人,疑惑顿生。
『这么年轻?』
在他印象中,那些吃家都是些五十朝上的年纪。这两人实在是太年轻了,最多也就二十来岁。
正疑惑著,刚刚给高林点菜的服务员走来。
“真有意思呢,点了个菜单上没有的菜。”
说著她把纸张撕下递到了张庆国的面前。
张庆国接过手写菜单:“清燉粉蟹狮子头?倒是会吃。”
这道菜可不好做,极其考验厨师的基本功。调味、火候、刀工、搓肉丸这些工序上出现任何一个问题都会影响整道菜的品质。
看来这两个小伙子是来考他来了,不过他今天也要试试这两人的深浅。
张庆国走回后厨开始忙碌。
前厅的范二来回张望,显得有些著急。
“二爷,请客的人呢?”
高林则看著窗外骑著自行车的人们。
“著什么急。”
范二见自家二爷这么镇定,便不再说话,只是在不停抖腿,桌子都开始微微摇晃。
高林瞪了一眼范二:“別抖了!”
俗话说得好,男抖穷,女抖贱。高林最烦別人抖腿。
范二一缩脖子,立马停下。
等待了约半小时后,范二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怎么还没好啊。”
就在这时,传菜窗口传来喊声:“清燉粉蟹狮子头好了!”
服务员端著菜来到高林面前,揭开了上面的瓷盖,香气四溢,灌满了整个大堂。
其余食客们抽动鼻子,顿时觉得自己眼前的菜没那么香了。
“服务员,我们也要份那个什么狮子头。”有人喊道。
服务员则没好气回道:“没了。”
食客一听,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同伴扯了扯衣服。他回头就瞧见自己同伴指著墙面上那行字摇摇头。
『禁止无故打骂食客。』
张庆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趴在窗口注视著高林和范二。
范二盯著瓷盅里的狮子头,喉结上下滚动。
那肉丸浸在清汤里,嵌著的荸薺粒透亮,蟹粉在油下泛著金红。
他忍不住感嘆:“好香啊!”
高林用调羹轻轻拨了拨,肉丸表面颤巍巍的,油脂裹著荸薺碎在汤里打转。
他先凑著热气扇了扇,鼻尖微动。蟹香混著肉香,底下还藏著点绍酒的醇,香味对了。
用调羹舀起半块,能看见肉糜里裹著的荸薺丁,咬下去却皱了眉。
肉剁得太细,吃在嘴里像絮,荸薺太多抢了肉香,嚼著竟尝不出几分荤腥味。
范二早等不及,筷子戳进肉丸就往嘴里送,哪晓得这狮子头软得像豆腐,一下子散了半块。
他慌忙学高林用调羹舀,一入口烫得直吸溜,舌头在嘴里打转,囫圇咽下去。
只觉得一团热乎气滑进喉咙,连带著汤汁里的葱姜味都没尝清。而碗里的狮子头已经被他戳得稀碎。
高林又尝了口汤底,眉梢才松下来,盐味裹著肉鲜,调味精准,算是用了心。
最后夹起盅里的菜心,刚入口就尝到股涩味,像嚼了口未醃透的芥菜。
他知道这是长时间燉煮的毛病,菜心吸了满锅的火气,熬出了苦味。他忍受著苦味慢慢咽下去,忽然余光扫到范二舔著盅沿的模样。
“二爷不吃了?“范二盯著他推过来的瓷盅,里头还剩半块狮子头。
高林擦擦嘴:“尝过就行。”
话音未落,范二的调羹已戳进肉丸,连汤带肉呼嚕嚕喝下去,结束还把盅底的碎荸薺粒都颳得乾乾净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张庆国看到这一幕,顿时露出了笑容,来到了高林的身边。
他望见空瓷盅边沾著的油星子,笑著问道。
“两位吃得怎么样?”
范二毫不吝嗇夸讚:“好吃!”
张庆国笑著点头时,目光落在高林脸上,看清高林模样时,眉梢一挑。
『这小伙子长得真体面。』
高林却轻轻摇头,指节叩著瓷盅沿:“调味是准的,就是肉剁得太泥,火候大了些。”
张庆国脸上的笑容僵住:“哦?小同志很懂吃的吗?难不成是吃家?”他还是不確定高林的身份,故而继续试探。
高林缓缓起身:“算不上吃家,只是在灶房混过几日。”
原来是同行啊!
张庆国上下打量著高林。
他盯著高林的手。掌心光溜,手上没半点切墩的老茧。
又转而瞧了瞧高林的小臂,不够粗,掌勺怕是欠点火候,顶多是个帮厨的学徒,怕是连砧板都没站热乎。
他心中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半把醋来找茬了。
“跟哪位师傅学的艺?”张庆国追问道,盐瀆有头有脸的厨师他都认识,倒要看看是谁家晚辈来找茬。
高林掸了掸衣角的灰:“师承郑秀生,师爷是李魁南。”
张庆国一听,顿时露出一脸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