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跟著她后面走进屋子,昨个接水的小木桶已经撤走了,墙面上留下了如水墨画模样的湿斑。
地上的泥脚印叠著泥脚印,大的是他的,小的是小哑巴的。
高林放下篮子,走进东屋。
李寡妇和昨个一样,靠在床头纳鞋底,看著他到来便露出了笑容。
“让你天天跑。”
高林摇摇头:“没事,我也开心。”
李寡妇看了眼,在堂屋里团团转的女儿,故意放柔了声音。
“这丫头,昨个看你光脚,想要给你做双鞋子,刚刚在糊袼褙呢。”
这话刚落,小哑巴“呀”了声跑过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差点急的说出话。
高林一愣,刚想问,小哑巴怎么会知道他穿多大的鞋。目光忽然落回地上的泥脚印。
果然见那串大脚印旁,有几处指甲按压的痕跡,歪歪扭扭地顺著脚跟描到脚尖。
他心头顿时变得暖洋洋的,伸手揉了揉小哑巴的发顶:“谢谢啦。”
小哑巴的耳朵尖“腾”地红透,脑袋垂得更低,髮辫扫过高林手腕,痒得他想笑。
李寡妇看著他俩,嘴角的笑纹深了些。
她就是要让高林知道,自家女儿心里装著他呢,连他光脚踩过的泥印子都偷偷量过。
“行啦,先吃饭吧。待会菜凉了。”
小哑巴点点头,脸颊上红润还未褪去,她不敢去看高林的眼睛。
晚饭时,小哑巴给母亲餵完饭,才端著碗坐到堂屋。
高林搁下筷子看她,见她总盯著碗里的长鱼肉发呆,夹著块鱼肉晃了半天,就是送不到嘴里。
夕阳给她睫毛镀了层金边,看著她齐肩的辫子,不禁回想起她卖头髮那一天的场景。
高林见过各色各样的女人,她们出於不同的目的接近自己,但大多为了什么,想必大伙也知道。
可他从没遇见过小哑巴这样的姑娘。
他只是一句玩笑,对方却能把留了多年的长髮剪了。
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捧出来,没半分犹豫。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心动,也是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娶小哑巴。
想到这,高林眼神变得愈发温柔。
“明个我接你到城里玩吧。”高林轻声说:“我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带你看电影。”
小哑巴的筷子“叮”地碰了下碗沿,猛地抬头看他,眼睛像落了星星。
东屋里飘来李寡妇的声音:“去吧,出去走走。”
听到母亲的话,小哑巴低下头,嘴角偷偷翘起来。
饭后洗碗,小哑巴站在水缸边,水光映著她的侧脸。
高林站在身后,看夕阳正往河对岸沉,把天空染得通红。
他拿起小篮子带著桂和鸡蛋准备离开,衣角却被轻轻扯了下。
小哑巴捧著块袼褙,另一只手比划著名往地上指。
两人走到晒长边,她把袼褙铺在地上。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高林的脚背,又指指袼褙。
抬起头时,夕阳映的她眼睛闪闪发光。
“要量尺寸?”
小哑巴用力点头,辫梢扫过膝盖。
高林笑著光脚踩上去,小哑巴摸出禿了头的铅笔,捏在手里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沿著他脚型描起来。
铅笔尖划过布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夕阳缓缓沉入河底,余暉洒在他们身上,將两道影子融在了一起,像幅安静的画。
画里是姑娘蹲著用铅笔描著脚型,青年低头看著姑娘。
眼神中充满了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