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京都城草木湿润,空气中还泛著潮湿的土腥味。
街市热闹,金樽楼的二楼雅室窗户半开,摊贩们的叫卖声传进去,给靡靡气氛添了几分烟火气。
软榻上的锦袍少年不知小酌了多少杯,神態微醺,哪怕被旁边几个世族公子哥调侃了几句,也无动於衷。
“突然想起来,下个月初就是楚兄和霍姑娘的大喜日子了?”
“可不嘛,霍姑娘在宝华寺住了三年,楚兄就等了三年,人一回来,婚期立马就安排上了。”
“说起来楚兄只比小公爷大半个月,他都快成亲了,小公爷却连亲事都未定,小公爷不急?”
这群公子哥儿喝了酒,聊的话题也逐渐放纵起来,软榻上的少年终於有了反应,抬脚踹了那公子哥一下,语气是一贯的恶劣,“我祖母都未催,你催个蛋。“
满室鬨笑。
软榻上的案几摆著棋盘,陆潜坐起身,拈起两枚棋子在手里把玩。
“上回见到小公爷的表妹,那可是惊为天人啊,我看小公爷和她相处的还不错,近水楼台,倒不如把人娶了,亲上加亲。”
此话惹得其余公子哥儿笑声愈甚,棋盘边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玩棋子的手顿了下。
“我看也是,上回在裴家,小公爷还替表妹撑腰呢。”
“父母双亡的表妹,能嫁给知根知底的表哥,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话说,咱先帝爷的第一任皇后不就是亲表妹么……”
窗外的明亮光线跃进陆潜漆黑的眸子,他自始至终没搭腔,手指微挪,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谁说我跟她相处不错了?”
明明说话声不轻不重,室內却莫名静默了。
眾人突然想起来,小公爷不喜旁人猜测他的喜恶,上回有个公子哥儿,不打招呼就带个美人儿赴宴,还说要把人送给小公爷消遣消遣,结果被小公爷揍了一顿。
他们也是喝多了,竟忘了这茬,肆意调侃起来。
楼下长街突然喧闹起来。
正好给这群公子哥儿一个喘气儿的机会,其中一人凑到窗边往街上看。
只见秋阳下,数骑锦衣卫驭马而来,队伍最前方,一位身著玄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跨著骏马,手执铁鞭,行人纷纷退避。
“咦?”
“那不是太子殿下么?”倚在二楼窗口的公子哥儿惊呼,“奇了,那人又是谁?”
闻言,其余公子哥儿挤过来,
锦衣卫打马从金樽楼前过,队尾还拖行著几名仪容狼狈的壮汉,个个身上掛彩。
“中间那个好像叫石韜,我之前见过。”
“听我阿父说石韜贪墨军械,通缉好几个月也没把人抓到,还得是太子殿下啊。”
“这石韜挺能藏,刑部前几天派人去觉水县探查,他可倒好,杀人还毁容,听说太子殿下震怒,这才亲自出马。”
啪嗒——
暖玉黑子从指尖倏然滑落。
棋盘边的身影抬起头,眸色沉沉凝望著方才说话的公子哥儿。
“你说什么,太子去了觉水县?”
“是啊,今早也是打这条街过,我恰好看到了。”
静觉寺也在觉水县,死丫头说要陪老太太去寺庙小住,以她的性子,能在佛殿坐得住才怪,肯定会下山乱跑。
可別碰上了……
这么一想,陆潜瞬间没了喝酒的心情,將手里剩的棋子隨意丟进棋奩,一撩袍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