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凉。

整个京都都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中，没有半点声音，仿佛一座空城一样。

柳家的人暂时被安置在百里墨卿的別院中。

柳鯤的身体状態很不好，尤其是得知柳婧凰死亡的真相，以及舒元清断臂之后。

回了別院，他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舒禾连夜抢救，还好上次百里墨卿送给柳家的守元丹，还剩了一颗。加上鬼手十三针的神奇针法和穴位刺激，这才堪堪吊住他的性命，让他再次稳定下来。

昏睡中，柳鯤的口中不停地喊著几个人的名字，不停地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的孩子们……

他一直给柳婧凰道歉，给舒元清道歉，给舒禾道歉……

听著那些话，她心酸不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上一次见外公，她几乎快要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

只记得那时候，他的头髮还是黑色的，眼睛是精神奕奕的，一张沉稳亲和的脸上，是平整的皮肤，俊朗的容顏。

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堆满深深的皱纹，眉头总是紧锁，似乎总有放不下的事，解不开的结。

他的脸上，手上，皮肤老化，色斑积沉，像是一个几乎走到生命尽头的將死之人。

她真的不敢想像，若是她再晚回来一年，她仅剩的这些亲人里，还会有几个能好好地活在世上？

“外公，您一定要好好的！”

“禾儿还没有孝敬您呢！还没有给您养老呢！”

她的眼泪滴在柳鯤苍老的手背上，砸出一片片水。

“依儿您还没见过吧？那是您的重孙女儿，长得可漂亮了，嘴巴可甜了！”

“要是您见到，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她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一直锁著眉头的柳鯤，忽然面容变得鬆弛下来；双眉平缓，脸上肌肉柔和放鬆，甚至连嘴角都微微扬了起来。

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他的眼角，都开始露出浅浅的笑纹了。

舒禾发现这一变化，心口微动，淡淡的喜意舒展开来，让她也忍不住跟著笑。

他这病，本就是长年情绪瘀滯导致的，要想身体好转，不能只单单靠著丹药保命。只有他从心底里將心里的结打开，心情开阔，那身体自然就会有所好转。

到时候，再配以汤药疏通、调养，痊癒便不是难事。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昏睡中的柳鯤睁开了眼，迷濛中看见了多年不见的“女儿”。

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看著十几岁的女儿还在自己床前赖著，他不由得数落，“凰儿，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舒禾面色一怔，隨后擦了擦眼角的残泪，笑著道，“知道了，这就去睡。”

柳鯤欣慰地点点头，“总算是听一次话了！”

舒禾站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停住，再回头，外祖父已经再次陷入昏睡中。

只是，这一次，他的状態明显好了很多。

当舒禾走出来后，所有的柳家人都在，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唤著舒禾的名字。

所有人都守在院外，任由空气中的露水打湿他们的头髮和衣服。

柳老夫人也没听劝，坚持坐在凉亭里等著舒禾出来。

他们一边等，一边朝百里墨卿询问，算是將舒禾的近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舒禾看著老夫人满脸的疲態和坚持，不由得皱起了眉，“外祖母，您怎么还不去休息！这夜深露重，最容易寒气入体了！”

要是外祖母也生了病，那她真要自责难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