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锐稍一考虑就知道她所言不虚,“李博士可有交代?”
看得出来,李家的人从上到下,不论是李守中、李守义还是眼前的小寡妇,都不甘心家世如此败落,都在抓住一切、哪怕仅仅是一丝可能的机会,试图东山再起。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但也要看他们需要什么,帮忙当然无妨,仅限顺手,拼命另说,
更別提“火中取栗”之类的蠢事。
“若是大爷不反对的话,妾身希望能代为引荐一二。”李紈声音轻柔,边说边离开长榻,优雅的走到他身前蹲下,首微扬与他对视,“兵部柳侍郎与二叔有些交情,大爷只要过句话便可。”
“是吗?”林锐表情一动,低头看著羞涩的小寡妇沉思起来。
她的话应该没问题,因为李家当初定然与武勛有联繫。
婚姻在任何年代都不是小事,更別说是李家长房长女、同时也是独女嫁给荣国府二房长孙,这在对外时不算正式“联姻”,因为贾政、贾珠父子不配代表贾家。
但与此同时,任何人都不能忽略其中的意义,算是双方合作的某种“试运行”,若无意外的话,接下来必然更进一步、互惠互利。
谁也没想到,贾珠竟然死的这么早,以至於贾兰都没见过亲生父亲,成了“遗腹子”,导致李家和贾家、乃至於武勛的合作还没开始就已经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按照常理,这其实没什么,虽然很残酷,但以李紈的身份,在李家和贾家的合作中只能算棋子,变成寡妇也不会產生实质性影响。
如今看来,似乎出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意外,导致合作失败。
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林锐无从得知,但现在正好有个机会。
“大爷?”李紈见他半天没说话,紧张的开口招呼。
“上次还叫『叔叔”,这次怎么成『大爷”了?”林锐笑著调侃。
“人贵在自知。”李紈幽幽一嘆,面露复杂之色,“父亲若是当真可以再回朝堂,大爷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前辈”,如今.....妾身不敢想的太多,死马只当活马医吧。”
“我想先问清楚。”林锐点点头表示明白,“李家和贾家一—”
“当初的事情?”李紈面色微变,沉吟半响才无奈开口,“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大清,只知道先夫去后,妾身虽受到不小的影响,却依然能稳住。
我当时还管著家,只是凤丫头入门后,给我打个下手,直到小国公去世,我正准备丧礼时,突然被我们太太(王夫人)叫过去吩咐,只说兰儿小、不方便,让凤丫头接下。”
说到这里,她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
林锐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还是觉得应该確认一下。
“小国公去世和义忠亲王差多少?”他轻轻为小寡妇拭泪。
“就在『兵諫”后不久,大概一个月不到。”李紈想想才答道。
“李祭酒也是那时候去职的?”林锐语气凝重。
“大爷说的不错。”李紈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俏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有我们府里大老爷(贾救)......是了,小国公丧期过后,他去宗人府袭爵,耽误一个多月却只余一等將军。”
林锐缓缓点头。
贾代善当时是京营的实际掌控者,名义上的京营节度使是寧国府的贾代化,然后一夜之间,义忠亲王“兵諫”、太上皇也在不久后退位,贾家和李家同时完蛋。
看来,这两家的大佬都是被牵连的,甚至贾代善都难说善终。
要不然,如果他还能稳住位置,贾救和贾敬至於同时废掉吗?
但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外人怕是很难说的清楚,就好比李紈牵扯其中,至今都没弄明白一样,现在看来,她在贾家和李家的合作中仅仅是“纽带”,並非核心。
这不难理解。
隨著贾代善去世、李守中去职,合作失去意义,她也就紧跟著失去了价值,原本的“副手”王熙凤隨即上位,因为贾家已经决定將人脉资源转给王家的家主王子腾。
“还有贾代化去世后,连爵位都被追回了。”他只能无奈苦笑,
要不然,寧荣二府同时获封、同代传袭,爵位等级应该是一样的才对,为什么贾代善是国公,
贾代化成了一等將军?这不合理。
若不是贾代善本为武勛之首、人情人脉遍布武勛团体,死后恐怕也难保住爵位身份,饶是如此,贾救袭爵时依然只剩一等將军。
“大爷的意思是说,父亲的念想..::..难了?”李紈软软的跪在地上,眼泪如断线般落下,“不错,定是如此,要不然以父亲几十年在国子监的交情,怎会蹉跎於金陵至今?”
李守中是字面意思的“门生故吏遍於天下”,如今却只能在金陵掛个閒职钓鱼,难道他不想重回朝堂、再起风云吗?做不到罢了。
“事情也没有那么绝对。”林锐却笑了出来。
“这怎么说?”李紈脸色一变,急急忙忙仰头看向他。
“你刚才说,你二叔想让我帮著给柳郎中带话,是想和武勛这边搭上关係,利用盟友身份再起吧?”林锐当然明白,“方向没错。”
“文官可以不要军中的路子,武勛却一定要有文官盟友。”李紈点点头,“小国公当初不只和李家有联繫,也有其他文官的路子,二叔专门打听过,目前八公各家和文官都没什么交情。”
“这话对也不对,至少以李家的情况来说,想要以此復起肯定没指望。”林锐想起红楼中早死的李守中、李守义哥俩,“但可以在其他方面试试,比如吴家。”
“嗯?”李紈先是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很快美目发亮,“大爷说的不错,如今的朝堂上,吴伦一家独大,靠的也是『文华之宗』身份带来的门生和学子,父亲哪里差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锐淡淡摇头,“你也说吴家一家独大,却不是权倾朝野,
就因为吴伦是礼部尚书,为何不是户部或者吏部尚书?”
“若是那样,朝堂谁还能治?”李紈脱口而出,隨即脸色猛变。
“明白了吧?”林锐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