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的两侧则成了万丈的深渊,仿佛看不见底,钢筋水泥的柱子像是成排的巨人肋骨迈巴赫s62、无边的黑夜,无边的雨、永不见尽头的高架路路明非头痛欲裂,有什么被封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正要钻出来,像是某些被抹除的记忆,又像是某个被塞进盒子里放进世界角落的孩子在发出哀哭。
他愤怒地嘶吼起来,君焰的领域再度张开,仿佛一轮膨胀的超新星,將方圆数百米之內的所有死侍都映照成漆黑的人影,被烧焦的骨骸摔落地面碎成一地,鼻腔中充斥著令人作呕的味道。
狂暴的火元素在媧女身前两米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层弧形的肥皂泡,无法伤及她分毫,这姑娘並未看向仿佛天神下凡般施展神威的路明非,而是与男孩一样定定的望著远方他们来的方向。
向远方蔓延的火海终究是有尽头的,更远处则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暗,但就是此刻黑暗中忽然出现一条立马於暴风雨里的辉煌影子。
他的火焰蒸腾著漫天大雨,把无数雨滴蒸发成白雾,神魔般的光焰在白雾的深处一隱一现一收一缩,仿佛是在呼吸。
那骑马的身影显然手持某件弯曲的武器,仿佛长矛,他缓缓的挥动武器,划过的轨跡就燃烧起烈焰。
路明非的牙齿打著颤,他想起来楚子航似乎曾经跟他说起过什么,说起过某些与暴雨相关的、与高架路相关的、与迈巴赫相关的乃至於与眼前这个被光焰包裹的东西相关的事情。
可他记不起来了,所有关於这件事情的回忆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迴响,仿佛在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从他的脑子里走了一块。
远望过去,只能看见那神魔般的东西垂首站在火色的圆光里,他不胜寂寞也不胜威严,越来越多的黑影从他身后的积水中站起来,同样沉默地垂著首,身披风擎,绵延到天的尽头。
“原来如此”媧女的声音轻得將被风吹散,他们身后近在尺的白金汉宫则如同幻觉般摇曳。
“在这里,我能宰了他么”路明非跳下车顶,把死侍被灼烧成铜色的头骨踩碎,
他步履购珊地走向远方的神魔,背负从天心落下的、永不停息的暴雨。
“轮迴而已。”媧女说,“你所经歷的一切都可能只是虚妄。”
路明非不明所以。
这时候有某种巨响从路明非身后传来,他回头,居然看见迈巴赫再次启动。
这台价值900万的豪车居然仿佛幽灵穿透他的身体而后轰然撞向烈光中的神魔,那四骏马嘶吼著,四枚前蹄扬起在空中,路明非这才看见那东西根本就长著八只蹄子。
他想起神话中关於阿萨神族神王奥丁坐下那匹骏马的传说。
斯莱普尼尔,拥有八条粗壮马蹄的天马。
在这场机械与凶兽的角力之间迈巴赫落入下风,它被四面八方匯聚而来的水流推著往后。
接著车门被推开了,从那上面走下来头髮被梳得油光水滑的男人,他劈开双腿,湿透的长裤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路明非从他的身上看见了楚子航的影子。
接著,少年时的楚子航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的怀里抱著那把一直使用的村雨,静静地站在父亲的身边。
路明非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狂奔著、咆哮著,狂乱的元素隨著越来越多的言灵被念诵而围绕著他旋转,但神和楚子航父子没有看向他,死侍们也没有看向他。
那个男人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浩瀚远古的吟诵,时间零的圣言在路明非的脑海中再次充盈,像是已经失去了能量的符文再次闪烁。
接著他杀入死侍之中,跃起,如金刚怒目,奔赴向神的御座。
金色的流星被烈火中的黑影拋出,男人的身体被无数次刺穿。楚子航紧隨其后,光焰的领域包裹看他被无穷多的黑影淹没。
直到此刻路明非终於撞入战场,但一切都如玻璃般破碎。
没有楚子航,没有神,没有滔天的光火,什么都没有。
他跌跌撞撞地前冲,直到几十米后才终於停止,跪下,垂首,凶狠地砸击地面,喉咙里低低的吼叫看。
那么近,那么近,他已经几乎摸到楚子航的手“轮迴罢了。”媧女再次说,她来到路明非身边,向著不远处扬起下巴。
那是这里仅剩的实物,一台正闪烁著应急灯的迈巴赫,遥望过去雨幕中灯光宛如微弱的萤火虫。
路明非站起来,一脚端开迈巴赫的车门,这一次它居然十分脆弱,轻而易举就被拆卸了下来。
车里车外都是泼墨似的,黑泥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车身上布满擦痕,皮质座椅也被利爪撕碎。
可水箱盖仍是热的,发动机也隱隱发烫,像是不久前这东西还仍在路上狂奔。
车里正在播放男女对唱的爱尔兰民谣,用风笛伴奏。
路明非在一侧的车门里找到了暗格,那里面原本应该插著黑色的雨伞,可此刻居然是一把狭长的日本刀。
他缓缓把刀拔出来,刃光如银,刀刃的弧度优美肃杀,而刀纹则扭曲如同闪电。
村雨。
路明非无数次把玩过师兄的佩刀,所以认识这东西。
他忽然狠狠打了个寒颤。
哪怕是暑期在家楚子航也时刻用网球袋子將这把刀装起来背在身上,此刻它出现在这里,那楚子航去了何处?
刚才他所目睹的一切、感受的一切、甚至杀死的一切,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朋友被困在了某个东西的领域里,他正在经歷死亡前的轮迴但永远不会死亡。”媧女说,她看向远处满眼过来的白幕,“快走,这个通道要塌了。”
路明非跟看上了劳斯莱斯幻影。
“什么意思?”他问。
“有什么东西不让他活著,也不让他死去。”媧女说,“这是很残酷的惩罚,一遍遍感受死亡的绝望和痛苦。”
“能救么?”
“能,但进不去。”媧女说,“我们甚至找不到那座尼伯龙根。”
路明非沉默了,他的龙化特徵渐渐消散,看著高架上的灯光被拋在后面,寂静的路上再也看不见那辆载著楚子航和他父亲的迈巴赫,天空是乌青色的。
路明非只觉得自己陷在了这个雨后泥浊的城市里,不敢呼吸。
这时候又有沉雄的引擎嘶鸣从身后响起,后视镜里又一台迈巴赫追了上来。
但出口已经近在尺,劳斯莱斯幻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