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点亮万家灯火!起事!起事!起事!
数日后,豫州,某处山谷。
李长顺立身谷口,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动著剑柄,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双眸微微眯起,思绪纷飞,仿若又看到了那场大雪,仿佛又听到了兄弟们的声音。
识海中,也浮现了自己,老火,柱子,铁头的画面。
“他奶奶的,此战若没有我们偷袭贼军粮草,怎么可能打得贏?”
“就是!”
“凭什么那些个没上战场的傢伙封赏千金,擢升校尉,我们却只给这么点遣散费?”
“好了,別抱怨了。”
画面中,李长顺嘿然一笑:“没听军令行事,不被责罚就不错了。”
“再说,咱们是什么出身,贱民!”
“人家是什么出身,贵族!”
“咋可能比呢?”
铁头看了他一眼:“长顺,你不觉得这世道不公平吗?”
“有啥公平不公平的?”
“从古至今,不都是如此?”
铁头轻嘆一声:“喉—”
“你就是这么个性子,逆来顺受,得过且过。”
画面一转。
寒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白。
狂风裹挟看雪粒,如无数细针般扎在脸上。
李长顺弓著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中,帽子上,眉毛上,甚至睫毛上都结满了白霜......
但他一点也不感觉到冷,甚至有种温热的感觉,体內也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毕竟,他这个贱民能有机会参军,虽然没有改变出身,却可以享受免税三年的待遇。
虽然这三年里他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却能给家人换来好一点的生活。
免税三年啊—
一想到这,李长顺的嘴角就泛起笑意。
画面再度一转。
一个墙壁斑驳,破败不堪的土坏房前。
“爹,娘,我回来了。”
“麦穗,哥给你带了酱牛肉—”
砰的一声。
李长顺推开房门,冷风从墙缝钻进来,卷著土坏墙上剥落的碎屑落地。
娘亲歪在灶台边,灰白的头髮上落著灶灰,半握著的手还搭在开裂的陶碗上,碗里凝固的野菜汤结看薄冰。
爹爹蜷在竹榻角落,褪色的袄裹著鳞的身子,脚边散落著啃得发白的榆树皮。
“怎么会::
,
“怎么会这样.:::
李长顺愣在原地,手中已经冻得坚硬的酱牛肉,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爹!”
“娘!”
他扑到爹娘身前,將二老搂在怀中,口中喃喃低语:“不是三年免税吗,家里不是应该......
“麦穗!”
李长顺惊呼一声,跟跪著衝进里屋,只见麦穗身子缩在炕头,褪色的袄裹成一团,
怀里还死死抱著他临走时做的布老虎.....
画面再度一转,定安县衙门口。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对我家加重税?”
李长顺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冻硬的积雪得骨头生疼。
两名衙役死死按住他肩膀,铁钳般的手掌將粗布衣裳揉得皱成一团,另一个衙役踩著他后颈,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混著雪水呛得他剧烈咳嗽。
他挣扎著昂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嘶哑的质问撞在县衙朱漆大门上,惊飞了檐角两只麻雀。
台阶上,县令慢条斯理地抚平官袍褶皱,金色的扳指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他垂眸扫过雪地里狼狐的身影,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忘记给你家统计了。”
话音未落,绣著金线的皂靴已转身踏入门內。
砰!
厚重的木门轰然合拢....
画面再一转,豫州府。
“混帐!”
“端木长风是何出身,你是何出身?”
“不过就忘记给你家统计而已,竟敢以下犯上,告他的刁状?”
“来呀!”
“给我痛打三十大板,监禁五年!”
画面再一转。
“老火,柱子,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
李长顺嗓音嘶哑,无力的摇晃著身旁两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长顺—.—”
一旁,铁头的粗布腰带早被血凝成硬块,胸口插著的半截箭杆隨著喘息微微颤动,在雪地上涸开大片暗红。
他抓著李长顺的衣领,肿胀的嘴唇渗出串串血泡,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不该把你这个逆来顺受孬种劫出来..:...
“你,你,你好好活下去...,
“我听说,在南边,南边有......有一群想要推翻这个狗屁世道的傢伙....
“去,去找到他们,然后,然后.::::
“別说了,你別说话了,我知道,我知道....:
李长顺將铁头染透的脊背紧紧楼在怀里,指尖触到那些翻卷的刀伤时,喉咙像是被生锈的锁链勒住...::
画面消失,李长顺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缓缓转身,目光凝视山谷。
谷中,火把连成赤色的星河,在夜幕里豌如沸腾的血河。
成千上万个身著粗布麻衣的身影映入,槛楼的衣角被山风掀起,如同无数面战旗猎猎作响。
他们泛白的指结,紧紧握著开了血槽长刀,刀身在火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万家灯火,必燎苍原———
李长顺喃喃一句,继而目光一凛,进射出犹如钢刀般的锐利目光!
当年楼住铁头残躯之时,喉咙被生锈的锁链勒住时,没有说出的千言万语,只凝聚成了一句话!
“兄弟们,起事!”
“起事!起事!起事!”
万千声浪裹挟著千万人的怒火衝天而起,仿若震碎了天穹!
火把燎原星,赤色洪流顺著陡峭谷壁奔涌而下,將整片山谷照得亮如白昼,连地上的碎石都泛起滚烫的红光。
最前排的汉子將长刀咬在齿间,徒手扯开缠在胳膊上的破布,露出烙铁烫出的『奴”字疤痕,愤然嘶吼:
“万家灯火,必燎苍原!”
“万家灯火,必燎苍原!
“万家灯火,必燎苍原!”
“杀!”
“杀啊~~!”
回应声如滚雷碾过雪原,谷底突然炸开成片火光
豫州府,城墙上。
“大人,你看!”
“火!”
“是火光!”
周延暉指著远处惊呼道:“好多火光!”
邹文靖心头一颤,目光眺望远处,只见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灯火从山谷中,密林中,野地间匯聚而来!
“大人,那边也有!”
邹文靖转身看向另外一侧,同样也有数之不尽的赤色火焰!
“那边也有!”
“城,城里也有!”
邹文靖猛然转身,只见明明已经宵禁的豫州府亮起了无数盏灯。
一个个灯火升腾而起,灯身一面写著『万家』,一面写著『燎原』。
“万家灯火,必燎苍原——”
邹文靖喃喃低语一句,继而邹文靖喉结滚动,突然抓住周延暉的肩膀:“去开城门!”
“他奶奶的!”
周延暉从城墙上跳入城內:“终於来了。”
“老子都快憋炸了!”
“开门,开城门!”
隨著城门缓缓打开,邹文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终於来了,终於来了.”
“哈哈哈哈哈———...”
“来得好!”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飞掠到邹文靖面前:“邹大人,叫上周大人给我来,免得误伤。”
此刻,端木府。
大厅的穹顶垂落九盏赤金蟠灯,每盏灯芯皆以鮫人油灌注,焰紫晶镶嵌的樑柱间流转。
地面铺就整块崑崙玉砖,侍女赤足走过时,能映出裙摆上金丝绣的百鸟朝凤图。
四壁鏤空处都嵌著夜明珠,將整座大厅照得恍若白昼。
长案上,摆放著各类珍,有文火煨足三日熊掌,有琥珀色的肉片,有千年人参浮在羊脂玉碗的雪蛤汤。
蒸腾热气裊,裹著龙涎香在厅中瀰漫。
豫州谢氏家主谢明远用象牙汤匙盛了一口雪蛤汤,漱了漱口,吐进跪在一旁的美人孟中。
正在这时,靡靡乐声骤起。
十二名舞姬身披蝉翼纱鱼贯而入。
她们的纱衣上缀满东珠,隨著旋身的动作作响,露出若隱若现的雪色肌肤。
舞姬们隨著乐声起舞,以绸缎为水袖,玉臂轻扬间,绸缎如灵蛇缠绕樑柱,引得满堂宾客击节叫好。
“好!”
“好!”
“端木兄不愧为一代乐理大家,亲手训出来的舞姬,果真不同凡响。”
周氏家主举著夜光杯,笑问道:“端木兄,今晚这琼林夜宴是何名堂?”
坐在首位的端木家主呵呵一笑:“这琼林夜宴,共有三点因由。”
“其一,恭贺陛下练成天命龙皇经,承接天命。”
“其二,那南云的阻碍即將消除,提前为朝廷荡寇庆功。”
“这第三嘛...:
“陛下承接天命,与大隋永世修好,两国再无战爭,而那些乱臣贼子也即將剷除。”
“天下將会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这第三,便是为国泰民安!”
“干。”
在场的世家贵族一同举杯:“为国泰民安。”
“干!”
当唧..
突然,银盘坠地的声音,打破了大厅中的气氛。
眾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一名侍女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的看著夜空。
端木砚雪微微皱眉:“怎么如此不小心?”
“带下去,好生—·嗯?”
“哪来的这么多孔明灯?”
她站起身来,快步来到门口,只见夜空中密密麻麻,满是万家灯火。
“奇怪——”
相貌甜美,乖巧可人的李氏小姐,李红綃也来到门口,眉头微微皱起:“那个邹文靖是怎么办事的?”
“竟然让城中百姓在宵禁之期放灯?”
“若是在城中引起大火,我看他如何收场?”
豫州谢氏家的谢云舟也是面色阴沉:“邹文靖一向听话,办事也稳妥。”
“可能是有刁民不听法令吧—”
“不对!”
周氏的周听竹指著夜空惊呼道:“即便有几个刁民不听话,可这灯也太多了——
嗯?”
“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