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瓷壶打翻在地。
碎片与温热的酒水一同四溅开来。
一个杀字落音。
孙二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目光在与李吉那双杀机暴涨的眸子对视上时,孙二娘脊椎骨一阵发凉。
那凶戾的眼神好似两柄钢刀插来,寒气顺著尾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
“为,为什么?”
孙二娘脸色煞白,攥紧拳头问道。
“我且问你,你这馒头是人肉耶?还是狗肉?”
李吉拿起桌上一个热气尚存的馒头一掰开里面夹著两片薄薄的肌理为黄褐色的肉片。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们?”
孙二娘一脸怨毒。
“大十字坡,谁人敢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你看你家客栈,到处都是怨死的鬼魂,伸著手朝你们索命呢。”
李吉隨便一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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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额头噙满冷汗,“你们这几头行货休要逞强,且看我家男人来抓你们。”说罢,孙二娘就朝著里屋飞奔而去。
“死来!”
何青云一声暴喝,哪里会放跑女人。
他很好地执行起了李吉交代的任务,猛抽了一鞭子,枣红大马直接朝著几间茅草房衝杀过去。
其余骑卒隨行而上,轰隆隆,围栏土墙却是被一把撞破。
何青云抽出背后的钢叉猛地投掷出去,却是认准了孙二娘的背影。
(钢叉是飞天蜈蚣王道人留下,何青云木叉命格,拿来使用倒也顺手。)
“何人伤我娘子!”
嘶吼一声如震天响,一员好汉猛虎跳涧似出来,手中朴刀猛斩。
砰!
一声金铁交鸣,钢叉被搠飞出去。
“娘子无须惊慌。”
汉子满脸怒容道。
“此人必是张青无疑。”
李吉心想。
但见那汉子头戴纱凹遮脸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套著护膝,一双黑皮马靴,腰系缠带,双手抓著一柄五尺朴刀,刃长占了一半。
朴刀。
靠近刀背位置,挖出一条浅浅的血槽。
开血槽的目的——减重,保持重心,且在一定程度上让进攻不会偏差,而放血反倒是次要效果,有等於无。
这样一刀下去,不需要放血,一般斩中身躯就是拦腰而断。
斩中脖颈立刻断头。
力气大,砍人有准头,胜过一切玄虚手段。
“诸位军爷,小人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怎地得罪大家。小人愿奉金银,望乞恕罪,请大家原谅则个。”
那汉子一刀弹飞钢叉,利落说道,言语中却满是求饶的意味。
“嘻。”
李吉冷笑,“你就是那菜园子张青?”
“没错,江湖人送外號,却是唤小人一声菜园子张青,立下三不杀的规矩,一不杀出家人,往年小人曾在寺庙里做事儿有些情分。二不杀贫苦妓女,坏了名头。三不杀途径之中刺配的好汉,这些年来,若是有好汉途径此地,小人非但不害他们性命,反倒是奉上一笔钱財,是以博了些名声。”
张青手中攥紧朴刀道。
“张青?我看你不像张青,你不是大爷我今日遇见的那樵夫吗?別以为蒙半张脸,就让人认不出来。倒是有个好大的利市,故意指点大爷来十字坡投宿?只是你唯一不晓得,爷乃是尔等招惹不起的煞星。”
李吉口中连绵不绝地呵斥道。
他在心底对於张青口中的规矩则是嗤之以鼻。
所谓三不杀,一不杀出家人。
这年头,敢於独自行走的出家人又岂有好惹的?
况且水滸书中既然不杀出家人,那个耍两柄鑌铁刀的行者,又是怎么死的?难道行者不算出家人?
第二不杀,不杀妓女,坏了名头?
好笑,黑道上已经流传出“大十字坡,客人谁敢过?”这样的流言,母夜叉夫妇能有好名声?
不过是凑数的託词罢了。
第三不杀刺配好汉。
开玩笑。
哪一个刺配的汉子身边没有官差隨行?
所谓不杀刺配好汉,是不敢轻易招惹官府罢了。
坏事做尽,还要求取好名声——简直畜生。
“宰了他们。”
李吉又是一声厉喝。
“既然容不得我,小二,小三,小四,统统与俺一起上,与他们拼了。”
一眼被识破身份,张青心知今日再难倖免。
况且对方有马匹,跑也没法子跑,只能殊死一斗。
张青徒手撕裂衣衫,露出一身黢黑好肉,胸口上纹著一个大大的刑字,倒三角形的身材颇有一把子好力气。
在入光明寺做菜头之前,张青横行街道又有个绰號叫做——净街罗,彰显的就是此人横行霸道。
他天赋其实甚好,就是学武习艺的时间太晚了一些,难成大器。
至今也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能够与人搏杀,全仗著一把子力气。
以及老丈人“山夜叉”那里学来的架子。
隨著张青喊声落下,四五个男男女女手中操持刀子,从后堂一起衝杀出来。
“来得好。”
李吉大喝一声提棍就上。
张青也知是生死时刻,激起一腔血涌,以人冲马,奔著骑卒的领头何青云而去。
他不上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