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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大营的晨雾尚未散尽,康熙半倚在御榻上。
裕亲王福全与恭亲王常寧风尘僕僕地跪在帐前,鎧甲上还带著未乾的血渍。
“皇上!”福全重重叩首,“您万不可再劳神了!”
常寧更是红了眼眶:“太子殿下若知您这般不顾龙体...”
康熙指尖一颤,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家宝贝儿子红著眼圈的模样——那孩子定是日夜悬心,晨起要问梁九功“皇阿玛可曾用药”,
午间必派心腹送亲手熬的参汤,夜里怕是要抱著他的旧袍子才能入睡...
(胤礽:……孤没有)
他甚至能听见保成带著哭腔的念叨:“您答应过儿臣要保重龙体的...”
那孩子定是又急又气,偏还要强装镇定主持朝政,说不定连用膳都忘了...
梁九功捧著药碗的手抖了抖——主子这表情怎么跟大阿哥收到太子家书时一模一样?
想著想著,帝王苍白的唇角不自觉扬起。
他就知道!保成最在乎的还是他这个阿玛!
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太子会担心?裕亲王这么说,常寧这么说,连梁九功那老奴才也——
“皇上...”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捧著药碗,“您该进药了...”
康熙一抬眼,发现满帐將领都盯著自己诡异的笑容,立刻板起脸:“嗯。”
可药碗刚放下,他又忍不住问:“梁九功,你说太子...”
“殿下必是日夜悬心!”老太监心领神会,“老奴昨儿夜观天象,紫微星畔的辅星亮得灼眼,定是太子殿下在为您祈福呢!”
康熙满意地躺回去,忽然觉得连药都不苦了。
此时毓庆宫里,胤礽正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小狐狸:【肯定是麻子哥又在嘚瑟了!】
高兴归高兴,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的。
“传旨。”帝王沙哑的声音响起“命费扬古率轻骑截断噶尔丹西退之路,喀尔喀诸部兵马沿翁金河布防。”
他指向舆图,“另派五百火器营埋伏於此峡谷...”
一道道军令如行云流水,哪像是高热初退的病人?
福全听著听著,恍惚又见当年那个平定三藩之乱的年轻帝王——乾清门前横刀立马,一剑定乾坤。
待眾將领命而去,康熙忽然泄了力气,整个人陷进锦被里:“备輦...朕去行宫將养几日。”
话音未落,突然瞥见帐外探头探脑的胤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滚进来!”
胤禔缩著脖子蹭到榻前,还没开口就挨了记软枕:“皇阿玛您病著就別...”
“朕看你是皮痒了!”康熙气得直咳,“显摆平安扣?朗诵家书?还、还转圈?!”
每说一句就拍一下床沿,“当朕不知道你腰间那枚平安扣是保成六岁时亲手雕的?”
胤禔瞪大眼睛:“您怎么连这都...”
“呵。”康熙冷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酸意,“朕还知道你將那平安扣供在案头,每日用绒布擦拭三遍。”
手指无意识摩挲著腕间玉串——那是保成去年亲手打磨的,“你都成年了,像什么样子!”
帐外偷听的福全和常寧憋笑憋出內伤。
“滚去前锋营盯著!”康熙最后甩出一本《孝经》,“抄不完別来见朕!”
龙輦启程时,某个被罚抄书的大阿哥蹲在营帐门口,美滋滋地摸著平安扣:“好歹保成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