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暗骂一句“小叛徒”,却见胤礽已经弯腰把十阿哥拎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他袍子上的灰。
“走吧。”胤礽揉了揉十阿哥的脑袋,对眾人笑道,“再不去慈寧宫,某些人的肚子该唱空城计了。”
十阿哥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嚕”一声,惹得胤礽又笑出声。
几个小的趁机围上来,这个拽袖子那个扯衣角,簇拥著胤礽往外走,把三阿哥四阿哥都挤到了后头。
胤祉见状,眉毛一挑,气笑了:“嘿,这群小混蛋。”
他三两步追上去,故意往九阿哥和十阿哥中间一挤,手臂一展,把两个小的往旁边轻轻一拨:“让让让让,三哥也要挨著二哥!”
九阿哥被挤得一个趔趄,瞪圆了眼睛:“三哥!你耍赖!”
十阿哥更是不服,扒拉著胤礽的另一边袖子不撒手:“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胤祉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十阿哥的脸蛋:“怎么,三哥就不能跟二哥亲近了?”
几个小的还要抗议,胤礽已经笑得不行,伸手揉了揉十阿哥的脑袋:“好了好了,都別闹,一块儿走。”
胤禛站在人群之后。
看著被弟弟们簇拥的兄长,素来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像冰封的湖面忽然落下一片瓣,转瞬即逝的涟漪。
就在这一瞬。
纷扰的人群中,胤礽忽然回首。
暮光斜斜地穿过他的鬢角,將散落的髮丝染成透明的金色。
他望向胤禛的眼睛含著笑,像是早春最先化冻的那泓清泉,映著万千星辰。
“老四,过来。”
他伸出手,广袖垂落如云,腕间一抹冰蓝在夕照下泛著温润的光。
胤禛怔在原地。
周遭的笑语忽然变得很远,风停驻在抬起的指尖,连飘落的海棠都悬在半空。
十阿哥的嚷嚷声打破了凝滯的时光:“二哥偏心!四哥明明都没挤!”
胤礽失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四哥一路都没说话,你们倒好,把他晾在后头。”
胤禛走到胤礽身侧,低声道:“无妨,让他们闹吧。”
胤礽笑著摇头,顺手替他理了理袖口:“你呀,总这么闷著可不行。”
阳光透过宫墙的檐角洒落,將几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三阿哥揽著九阿哥的肩膀,十阿哥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头,胤礽和胤禛並肩而行,衣袂在风中轻轻交叠。
*
夕阳斜坠,將整座紫禁城浸染成一片金红。
朱红的宫墙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橘色,像是沉淀了百年时光的琥珀,厚重而温柔。
远处的角楼轮廓分明,飞檐翘角在霞光中勾勒出锋利的剪影,却又被暮色柔化了边缘。
汉白玉栏杆被晒得微微发烫,折射出细腻的光晕,连石雕的螭首也仿佛活了过来,口中含著的宝珠在夕阳下泛著莹润的光。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宫道,夕阳將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十阿哥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两句:“二哥,走快点儿!”
九阿哥嫌弃地拽住他的后领:“急什么,烤肉又不会长腿跑了。”
长长的宫道上,青砖缝隙里钻出的几株野草也被染成了金色,隨著晚风轻轻摇曳。
护城河的水面倒映著漫天云霞,碎金般的波光荡漾开来,偶尔有鲤鱼跃出水面,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在半空中短暂地悬停,像是一把撒开的宝石。
暮鼓声从远处传来,低沉而悠远,惊起一群棲在宫墙上的乌鸦。
它们扑稜稜地飞过天际,黑色的羽翼掠过緋红的云层,转瞬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殿宇之后。
空气中飘散著淡淡的檀香,不知是从哪个殿里溢出来的,混合著御园里晚开的桂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
夕阳的余暉穿过雕窗欞,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如同一场无声的金色细雨。
紫禁城的黄昏,庄严中透著温柔,辉煌里藏著静謐,仿佛连时光都不忍走得太快,要在这金色的时刻多停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