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军非但没杀它们,反而每日在仓外放些剩饭。”
胤礽指尖蘸了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三个月后敌军来犯,夜里正要偷袭,突然营外响起悽厉的狐鸣——正是那群狐狸在示警。”
胤禔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这倒让我想起《吴子兵法》里说的……”
“《尉繚子·战威》。”胤礽轻轻打断他,笑意盈盈,“『夫將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狐狸虽非子民,却懂报恩。为將者若连野兽都能感化,何况人乎?”
胤禔眼中闪过诧异,隨即失笑:“好你个保成,竟把兵书拆成故事来讲!”
他忽然伸手捏住胤礽的鼻尖,“再考考你——我若说个『商人买櫝还珠』的典,你能编出什么样?”
胤礽拍开他的手,鼻尖微皱:“这有何难?”
“有个西域商人带著宝珠来中原,为防被盗,特製了个镶满宝石的匣子。结果买家捧著空匣子欢天喜地走了,倒把宝珠扔还给他。”
胤禔正要接话,却见胤礽扇面一收,正色道:“《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藉此讽喻世人捨本逐末。可若换个角度看——”
他忽然倾身向前,衣袖带起一缕沉水香,“那商人或许早料到会如此,特意用这法子试探买家眼力。后来果然寻到位识货的,以十倍高价成交。”
“这是你现编的?”胤禔瞪大眼睛。
胤礽笑而不答:“『圣人论事,见端而知本』。大哥方才讲的冰灯、猎犬、雪茶,不也都是见微知著的道理?”
说罢,他隨手从案几上抽出一册竹纸装订的簿子,指尖在纸页间轻轻一拨。
胤禔凑近了些,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閒时整理的。”胤礽翻开簿子,指著上面工整的蝇头小楷,“將典籍里的典故抽出来,重新编成故事。比如这个——”
他指尖一顿,“说的是春秋时郑国一位小吏的故事。”
胤禔挑眉:“郑国?莫非是子產?”
胤礽摇头轻笑:“非也。这人名不见经传,连《左传》里也只提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郑国有位管库房的小吏,发现帐目对不上,便暗中查访。原来是有个僕役每日偷抓一把米,藏在袖中带出去。眾人都说要严惩,这小吏却道:『他偷米是为奉养病母,若將他下狱,其母必死。』”
胤禔若有所思:“后来呢?”
“后来这小吏自掏腰包补上亏空,又私下找那僕役说:『我知你孝顺,但此法终非长久之计。府衙后厨缺个帮工,你可愿去?』”
胤礽指尖轻点纸页,“这故事出自《韩非子·外储说左下》,讲的是『小善积大德』的道理。”
胤禔听得入神,不由赞道:“倒是比先生讲的『民可使由之』有意思多了。”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翻过几页:“再听这个——楚国有对邻居,一家日日爭吵,另一家却和睦非常。
吵闹的那家来请教,和睦之家的主人指著院墙说:『我家墙矮,彼此能看见对方的不易;你家墙高,只能听见对方的不是。』”
他合上册子,“这是《说苑》里『去蔽』之道的典故。”
胤禔忽然伸手按住簿子:“等等,你方才说这些都是从典籍里抽出来的?”
见胤礽点头,他嘖嘖称奇,“难怪皇阿玛总夸你读书得间,这些陈年旧事经你这么一编,倒比茶馆说书还引人入胜。”
胤礽將簿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大哥若喜欢,不妨拿去看。里头还记著齐桓公雪夜访小臣、晏子以桃杀三士的典故,孤都重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