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
康熙一把將人揽入怀中。
胤礽无力地靠在父亲肩头,单薄的脊背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像只折翼的鹤。
康熙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重量轻得惊人,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消散。
“胡闹!”康熙声音发颤,“难受成这样还要逞强?”
胤礽微微仰头,散落的青丝垂在康熙明黄的龙袍上。
他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却让那张清冷破碎的面容更添几分易碎感:“让阿玛……担心了……”
夜风穿帘而入,吹得胤礽素白的中衣微微晃动,勾勒出消瘦的轮廓。
康熙喉头髮紧,伸手將滑落的锦被重新裹在他身上,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那腕骨嶙峋得令人心惊。
“朕让人熬了参汤,”康熙轻轻抚过胤礽披散的长髮,“再用些可好?”
胤礽靠在父亲怀里,疲惫地闭了闭眼。
烛光为他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极轻地点了点头,乖顺得让人心疼。
康熙正要唤人,却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拽住。
低头看去,胤礽纤细的手指正虚虚攥著他的袖角,像是幼时怕他离开的模样。
“儿臣……”胤礽声音轻若游丝,“陪您说会儿话吧……”
康熙心头一酸:“好,朕听著。”
更漏滴答,一室静謐。
窗外月色渐沉,却照不亮康熙眼底深藏的痛色——他的珍宝,他的骨血,此刻正一点点在他怀中消融。
胤礽微微喘息著,指尖攥紧了锦被边缘,待那一阵眩晕过去后,才缓缓撑起身子,靠在了软枕上。
他抬眸望向康熙,眸色清润如水,唇边噙著一抹极淡的笑:“阿玛……”
康熙心头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了他:“別胡思乱想,太医说了,你就是近来劳神,好好將养些日子便无碍了。”
他说得篤定,甚至刻意带上了几分轻鬆的笑意,可掌心却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胤礽静静地望著他,眼底似有星芒浮动,又似一片平静的深海。
他轻轻启唇,声音低柔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儿臣是不是要……”
“不会!”康熙陡然提高了声音,一把攥住胤礽冰凉的手,“朕说不会就不会!”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失態,连忙缓了语气:“保成,你信阿玛,有阿玛在,阎王也不敢收你。”
胤礽垂眸,看著父亲紧紧握著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执掌乾坤,此刻却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儿臣信您。”
康熙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痛楚,故作轻鬆地替胤礽掖了掖被角:“等你好了,朕带你去南苑骑马。你小时候最爱追著朕的马跑,还记得吗?”
“记得。”胤礽眉眼弯了弯,苍白的脸上终於有了些生气,“儿臣还因为跑太快摔了一跤,把您嚇坏了。”
康熙也跟著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记得太清楚了——那年保成才六岁,摔得满身是泥,却还咧著嘴冲他笑,说“阿玛別怕,儿臣不疼”。
怎么一晃眼,他的孩子就虚弱得连坐起身都要人扶了呢?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曳。
康熙望著胤礽映在纱帐上的侧影——清瘦、单薄,却依旧挺拔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