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自然至极,仿佛做过千百遍。
胤礽微微怔了怔,却未推拒,低头含了那勺莲子羹,细嚼慢咽后,才轻声道:“……很甜。”
老九闻言,眼睛一亮:“二哥喜欢?那我明日再让他们做!”
胤礽笑了笑,眸光温和:“多谢九弟。”
胤禔看著他,心头微软,忍不住抬手替他拢了拢散落的髮丝,低声道:“若是累了,便再歇会儿,我们在这儿陪你。”
胤礽抬眸看他,四目相对,片刻后,轻轻点头:“……好。”
兄弟几人围坐一处,无人高声,无人喧譁,唯有茶香裊裊,微风拂过,岁月静好。
*
盛夏的紫禁城,繁似锦。
御园中,木槿开得正好,浅紫轻红的瓣薄如蝉翼,晨露未晞时,便已悄悄舒展,在朱墙碧瓦间添了几分柔婉。
微风拂过,那瓣便轻轻颤动,似美人执扇半遮面,又似蝶翼初展欲飞还住。
转过迴廊,紫薇正盛,一树树浅絳深緋,映著澄澈的天光,格外明艷照眼。
枝斜逸,偶尔擦过宫墙,便落下几片碎影,斑驳如画。
时有宫人经过,衣袂带风,引得瓣簌簌而落,铺就一地锦绣。
最是那荷清绝,太液池中碧叶连天,粉白的朵亭亭而立。
有的才露尖角,含苞欲放;有的已然盛开,瓣瓣分明,中间一点嫩黄莲蓬,更显冰肌玉骨。
偶有蜻蜓点水而过,涟漪微漾,影便隨波轻摇,恍若仙子凌波。
檐角铜铃轻响,惊起几只白鷺,掠过丛飞去。
这深宫夏日,便在开落间,悄然流转。
胤禔手中摺扇轻摇,带起一阵清凉的风,眸光却始终落在胤礽身上。
见他望向窗外,便温声道:“外头开的正好,若是想出去透透气,等日头偏西些,我陪你去。”
老十胤?立刻点头如捣蒜,凑到榻前道:“就是就是!二哥现在可不能晒著,方才我们从阿哥所过来时,那日头毒得跟烙铁似的,差点没把弟弟烤熟了!”
老九胤禟“唰”地展开摺扇,边给胤礽添风边笑道:“十弟方才一路嚷嚷著要摘莲蓬,结果被晒得躲在树荫下死活不肯动——这会儿倒知道日头毒了?”
“九哥!”胤?涨红了脸,惹得胤礽唇角微扬。
老十三胤祥端来一盏冰镇酸梅汤,小心翼翼递到胤礽手边:“二哥先用些消暑的,等申时凉快了,弟弟给您撑伞逛园子。”
他眼睛亮晶晶的,“南苑的紫薇廊这会儿开得最好,荫浓得连光都漏不下来。”
胤礽接过青瓷盏,指尖触及碗壁沁凉的冰雾,眉眼舒展如春风化雪:“好。”
胤禔见他指尖被冰得微微发红,不由皱眉,直接伸手將瓷盏接过来,顺势把帕子塞进他掌心:“病才好,少碰这些冰的。”
转头又对宫人道,“保成如今喝不得凉,去换盏温热的茯苓饮来。”
“我这就去!”
胤祥转身就要跑,却被胤礽轻声唤住:“十三弟。”
他眸中含著浅淡的笑意,“不必忙,坐这儿说说话就好。”
胤禟闻言立刻挨著榻边坐下,笑嘻嘻道:“二哥可是闷了?我新得了本西洋画册,上头画的儘是些会唱歌的机械鸟儿,赶明儿带过来给你解闷。”
“还有我!”胤?急急举手,“额娘小厨房做的藕粉糕最是清淡,我明日带些给二哥尝尝!”
窗外,夏风簌簌,掠过树梢,抖落一地碎金般的光影。
蝉声如沸,却掩不住少年们的笑闹,清朗、恣意,像是被阳光浸透的溪水,泠泠溅落在午后的寂静里。
时光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活,仿佛连风也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