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济世堂的朱漆大门前积了薄薄一层银白。
起初,百姓们只是远远观望,三三两两地聚在街角议论——
“官办的医馆?真有这等好事?”
“怕不是做做样子,过两日就关门大吉……”
“听说里头太医坐诊,药价还便宜?骗人的吧?”
*
凛冽的北风卷著雪粒子呼啸而过,京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唯独济世堂门前支起的青布棚子下,渐渐聚起了三三两两的百姓。
他们裹著破旧的袄,跺著脚呵著白气,眼神里半是期盼半是怀疑。
“真不要钱?”一个缩著脖子的老汉拽了拽身旁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
“说是太子爷办的,太医坐诊,药钱只收本钱……”
旁边一个裹著头巾的妇人搓著手,犹豫道,“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別是骗人的吧?”
人群里响起几声附和,眾人面面相覷,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佝僂著背的老妇人踉踉蹌蹌地挤到前面,怀里还抱著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孩子脸颊烧得通红,嘴唇乾裂,显然是病得不轻。
“大夫!求求大夫救救我孙女!”老妇人声音发颤,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她烧了两天了,再这么下去……”
济世堂门口值守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跑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位鬚髮白的太医匆匆迎出来,身后还跟著两个提著药箱的学徒。
“快进来!”太医一把扶起老妇人,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眉头顿时皱紧,“高热不退,再耽搁怕是要出大事!”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
“真给看啊?”
“那可是太医!平日里咱们哪请得起?”
老妇人被搀进內堂,太医迅速开了方子,学徒手脚麻利地抓药、煎药。
不过半个时辰,那孩子就被灌下一碗汤药,裹著厚厚的被安置在暖炕上。
老妇人颤抖著手摸出几个铜板,却被太医推了回去。
“今日义诊,药钱也只收本钱,您给十个铜子儿就成。”
老妇人呆住了,半晌才哆嗦著嘴唇道:“这、这怎么使得……”
“使得。”太医温声道,“太子殿下说了,济世堂本就是为了让百姓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十个铜子儿?一副药?!”
“我上月给孩子抓药,足足了二钱银子!”
“太子爷这是活菩萨啊!”
雪越下越大,济世堂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晌午时分,棚子下的队伍已经排到了街角。
有咳嗽不止的货郎,有冻疮溃烂的脚夫,甚至还有被家人搀扶著、面色蜡黄的產妇。
太医们忙得脚不沾地,学徒们来回小跑著添炭、倒茶、递药,济世堂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別挤別挤!按號排队!”小太监扯著嗓子维持秩序,可根本拦不住越聚越多的人群。
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突然扑通跪下,朝著紫禁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太子爷仁德!我老娘瘫了三年,今日总算能请太医瞧一瞧了!”
他这一跪,像是点燃了某种情绪,队伍里接连有人跪下,哽咽声此起彼伏。
“我娃有救了……”
“这恩情得记一辈子啊!”
角落里,两个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轻人低声嘀咕。
“哥,你说……这济世堂能长久吗?”
年长些的沉默片刻,望著堂內忙碌的太医,轻声道:“若是太子爷一直管著,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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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巷间,新掛起的“济世堂”匾额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厚重。
檐下排著长队的百姓裹紧衣,却无一人抱怨——自开堂以来,这里施药济贫的善举早已传遍。
“这位大娘,您拿好。”堂內药童將包好的药递出,又压低声音补了句,“若三日后咳喘未减,可再来复诊,不收诊金。”
老妇人颤巍巍接过药包,突然跪地就要磕头:“太子爷仁德啊!老身...”
“使不得!”药童连忙搀扶,“太子殿下吩咐过,济世堂只论医道,不兴这些虚礼。”
*
乾清宫暖阁內,炭火静静燃烧,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胤礽正垂眸批阅奏摺,硃笔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眉目温润,神色专注,偶尔停顿思索,便轻轻用笔桿抵著下頜,眸光沉静如水。
窗外大雪纷飞,小狐狸蹲在窗欞上,琉璃般的眸子映著漫天雪色,静静凝视著远方。
【唉……】它轻轻嘆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