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灌下,金针刺入,原本昏迷的胤礽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微弱至极的呻吟。
他没有醒来,但眉头死死蹙紧,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仿佛正承受著千刀万剐般的剧痛。
“保成……保成!” 康熙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碾得粉碎。
看著胤礽即使在无意识中仍痛苦不堪的模样,几乎要崩溃。
他徒劳地擦著胤礽额头的冷汗,一遍遍地喊著儿子的名字,声音里带著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慌。
“轻点!你们不会轻点吗?!没看到他疼吗?!”
施针的太医手一抖,却不敢停下,声音带著哭腔: “皇上……殿下……殿下这是在与毒性抗衡,药力针力催发,必然……必然痛苦万分啊……”
康熙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看著胤礽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看著那纤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锦被,只觉得自己的五臟六腑也跟著一起被撕裂了。
他恨不得能以身相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种无力感几乎將他逼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
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终於,孙院判再次探完脉,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如鬼,但声音里却终於透出了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微颤: “皇上……殿下……殿下的脉象,暂时……暂时稳住了!”
这句话如同赦令,让所有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几个年纪稍轻的太医几乎虚脱地瘫软下去,又被同僚死死架住。
康熙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终於浮出水面,他僵硬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声音乾涩得嚇人: “稳住了?什么意思……”
孙院判重重磕头,泪流满面,既是庆幸又是绝望: “回皇上,殿下所中之毒……阴损无比,已……已深入肺腑根本……
臣等无能,穷尽所学,只能……只能暂时压製毒性,延缓……延缓其发作……若要彻底清除,臣等……臣等……”
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彻底清除,希望渺茫。
他们只是从鬼门关前,暂时抢回了一点时间。
康熙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榻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极轻地触碰到胤礽冰凉的脸颊,感受到那微弱却確实存在的呼吸。
一股暴戾的毁灭欲几乎要衝垮他的理智。
他闭了闭眼,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依旧骇人,但那毁天灭地的戾气却收敛了许多。
他没有咆哮,没有立刻杀人泄愤,甚至没有再对太医说一句重话。
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失控的情绪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干扰太医的救治。
他的保成需要绝对的安静和最精心的医治。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太医们的心又慢慢提了起来。
终於,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地上跪了一片的太医,每一个都面色如土,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需要什么药材,天上地下,尽可去取。保住太子的命,让他醒过来。”
“臣等叩谢皇上恩典!臣等必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太医们几乎是哭著磕头谢恩,心中既后怕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他们知道,皇上这已是天大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