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缓慢地凌迟著佟国维的神经: “朕思之,或当换些更『周全』的法子。
譬如寻一味奇药,令人肤若蚁行、喉似火灼,神智清明却口不能言。
再置於虫蚁窸窣之处,令其静观皮肉消融之景。
又或者——將其至亲骨肉缚於眼前,施以寸磔之刑……你觉得呢,国舅?”
佟国维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袖口,指节绷得青白。
他勉强维持著面上的平静,连呼吸都刻意压得又轻又缓,可那白的鬍鬚末梢,却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著,泄露出心底滔天的惊惧。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乾涩嘶哑的气音:“奴才……”
康熙甚至没有看他最后一眼,仿佛只是隨口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转身漠然道:
“都退下吧。记住你们的差事,若有半分差池,休怪朕不讲情面。”
大臣们如蒙大赦,又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几乎是手脚並用地退出了这令人肝胆俱裂的乾清宫。
索额图和明珠心中的忧虑已达到了顶点,皇上虽未明言,但是,那几句话几乎已经印证了他们最坏的猜想——殿下被害,而佟佳氏,脱不了干係!
殿內,只剩下康熙一人,以及那跪伏在地的佟国维。
康熙背对著他,望著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冷得掉冰渣:
“把他拖下去,关入詔狱最底层。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他死,也不许任何人接近。”
“喳!” 阴影中,两名如同鬼魅般的暗卫无声出现。
*
乾清宫的地砖冰凉刺骨,佟国维瘫软在地,最初的肝胆俱裂之后,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心性让他强行压下了几乎崩溃的恐惧。
他深知,康熙此刻的暴怒源於猜测和恐惧,而非確凿的证据!
自己扫尾乾净,只要抵死不认,凭藉佟佳氏的身份和往日情分,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竟挣扎著重新跪好,不再颤抖,而是瞬间老泪纵横,那泪水来得又快又急,混杂著无尽的委屈、悲愴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误解的痛心疾首。
他朝著康熙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哽咽,却充满了“真情实意”:
“皇上!皇上明鑑啊!”
他哭喊道, “奴才……奴才或许有私心,或许有时糊涂,为了家族利益有些不当之举,奴才认罚!
可……可奴才对皇上、对大清的忠心,天地可鑑!
奴才怎会……怎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戕害国本之事啊!”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涕泪横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语气愈发恳切悲凉: “皇上!求皇上容奴才斗胆一言……请您……
请您念一念孝康章皇后,奴才那苦命的亲姐姐,您的额娘啊!
若她泉下有知,知皇上如此劳心伤神、夙夜难寐,甚至……甚至因奸人挑唆而至亲离心,不知该有多么心疼、多么难过……
奴才无能,死不足惜,只求皇上万勿因小人之言伤了龙体,伤了姐姐的慈心啊!”
“姐姐她……她一生不易,在宫里没享几天福就……就撒手人寰了……”
佟国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她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皇上您啊!奴才……奴才每每想起姐姐,心中就如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