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脚下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再怎么桀驁不驯,霸道恣肆的兽王,在成为落水狗之时,也是没有任何气度可言的。
终於,他们远远望见了佇立在望月石上的挺拔紫色身影。
那道身影背对著他们,衣袂在山风中轻轻摆动,兽王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呼吸刻意放轻,那道身影看似单薄,实则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山岳,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段路走下来,眾兽王心中再无半分侥倖,实力差距如同天堑,这位神秘上尊必然处在它们无法想像的更高境界,或许......早已超越了“迦锁境”的范畴。
离望月石越近,那股令人室息的威严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水的清新气息。
眾兽王如蒙大赦,急忙运转妖力蒸乾汗水,整理起仪容:
孔雀王抚平西装褶皱,鸡王理顺火红髮丝,老猿用藤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他们偷偷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却在面面相间,露出了若寒蝉的窘迫。
曾经在各自领地称王称霸,一声咆哮便能让百兽臣服的它们,此刻竟如赴考的学子般志芯,谁也不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上尊会用怎样的態度对待它们,清算旧帐,还是改过自新?
老猿深吸一口气,枯稿的手掌在藤杖上摩片刻,低声道:
“诸位,走吧。”它率先迈步,走得异常郑重。
眾兽王紧隨其后,来到俞珩站立的望月石下,却发现这位上尊背对眾生,目光投向太行深处永不散去的迷雾,仿佛没有察觉它们的到来。
石上的霞光在他周身流转,形成一道淡淡的光茧,將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上尊?”长白山白蛇化作的白衣女子犹豫片刻,轻声呼唤,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著几分小心翼翼。
望月石上的俞珩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这群缓缓靠近的异类身上,他的眸中平静无波,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却让每一个与之对视的兽王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五臟六腑都被看得通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並不像兽王们想像的那般高渺深远,反而带著一种平易近人的温和,如同邻里间的閒谈:
“贫道邀诸位至此,本欲以平等之態共议禁绝异类伤人之事。”俞珩的目光在眾人间扫过,最终停留在队伍后方,语气微微一顿:
“怎的还有人以兽身来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眾兽王瞬间绷紧了神经,压力陡增。
它们顺著俞珩的目光看去,只见队伍末尾,三个兽王因体力不支,早已维持不住人形,鹿王变回了半人半鹿的模样,前肢跪地,鹿角上还沾著泥土:
一头化作野猪的兽王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喘著粗气:
最狼狐的是那黄髮老者,竟彻底变回了黄鼬原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数十道森冷目光瞬间刺向那几个现出原形的兽王。
孔雀王指尖已经凝聚起五色神光,青龙王的断角上雷光隱现,就连最和善的老猿,此刻眼中也浮现杀意。
“道不同,不相在此。”
俞珩话音方落,望月石前的虚空突然扭曲撕裂,一道漆黑漩涡凭空显现,散发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噬之力。
“不!上尊饶——”
三名兽王还未来得及求饶,就被漩涡一口吞没,
“咔!”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从漩涡深处传来,听得所有兽王头皮发麻。
三息过后,漩涡消散。
山风拂过,几片带血的长毛缓缓飘落,这是三位兽王存在过的唯一痕跡。
俞珩转身看向剩余兽王,脸上掛著春风般的微笑:
“此间皆同道,你我共同探討。”
山巔陷入死寂,唯有山风鸣咽。
俞珩袖袍轻拂,望月石前突然浮现数十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都绣著不同的图案,恰好对应在场每位兽王的真身。
“坐。”
所有兽王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入座。
俞珩负手立於望月石上,紫袍无风自动,他並未看向任何一位兽王,只是凝视著虚空,声音如清泉击石:
“今日起,立三约。”
指尖突然燃起一缕朱红火焰,那火光妖异非常,一出现就让所有兽王神魂刺痛。
只见俞珩凌空勾画,在望月石刻下三条铁律:
“第一,今日起,所有异类不得以凡人为血食。”
“第二,所有异类化形须得在玉虚、碧游、八景三大组织登记在册,领取『化形帖”,无帖者擅自出现在人类城镇,视同作乱,格杀勿论。”
“第三,所有兽王不得在人类居所显化本体,不得隨意展露神通,凡界有凡界的秩序,异类当守异类的本分。”
俞含笑环视,徵询意见:
“诸位可还有补充?”
诸多兽王光是看著他手指勾画,就已经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朱红色的火光仿佛带著某种诅咒,让他们神魂灼痛无比,此刻哪还有胆在这位上尊面前置喙?
“阿弥陀佛!”老猿最先高声诵佛號,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身上佛光普照,
“上尊定下的规矩,至善至美!我等绝无异议!”
孔雀王紧隨其后,收起了所有的倔傲,
“上尊三条规矩条条在理,我孔雀一族全力拥护。”
“我等也无意见!”鸡王、马王、蜀山白鹤等纷纷附和,发自內心赞同。
“善。”俞珩点头,指尖轻弹,望月石化作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其上朱焰文字跳动如活物,
“请留名。”
兽王们不敢怠慢,一个个上前,刻下自己的名號。
最后一名兽王签完的瞬间,他们骇然发现,朱红色的火焰突然从石碑中窜出,缠绕上它们的指尖,收集了一缕自身的本源气息,融入石碑,紧密相连,形成一种无形的契约。
俞珩看著石碑上渐渐亮起的名號,满意地点了点头,石碑上的红光愈发妖艷,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烙印在天穹,
“今朝共勒太行,诸位为贫道留顏面,愿来日人兽两族终得相宜之法。”他目光投向石碑,手指勾画,
“贫道与诸位於此约法三章,便叫它法定碑吧。”
“遵上尊法旨!”眾兽齐呼。
俞珩含笑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