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枯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紧握住玄奘的手腕。
几个银牌卫紧张的按住刀柄。但转念想到统领与国师都在身侧,
自己害怕什么,又訕訕地鬆开手。
慧觉盘坐於地,看著玄奘,仿佛迴光返照之际,窥见了往昔的自己。
“玄奘……”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苍凉,
“我终究没能看破生死。”
“百年前的我,与你一样,天生慧心,佛光自生。我师父说我是天生的佛体,註定要证得菩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苦修佛法,行善积德,降妖伏魔,自以为早已超脱凡尘。”
慧觉的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可到头来,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像是陷入回忆。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当我预感到大限將至时,我像歷代高僧坐化那样,准备了一口缸,自己坐进去,让弟子们將我封入地底。”
他的眼神微微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黑暗的地底,寂静无声,唯有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迴荡。
“我以为自己早已看破生死,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恐惧了。”
“黑暗吞噬而来,我的呼吸越来越慢,心跳越来越弱,我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我天赋异稟,自詡超脱。可当真正面对死亡时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从未真正放下。”
“我挣扎了,我后悔了,我想要活下去……”
“凭什么……我要去死?”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德高望重的老僧,而是一个被死亡逼至癲狂的凡人。
“这百年来……我降妖除魔、普度眾生……我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嘶吼。
几个银牌卫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按刀柄。李君献眉头紧锁,而陈玄则依旧平静著听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一念之差,魔障自生。 ”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执念……诞生了心魔。它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心里。”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於是……我破开了坐化缸……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从地底爬了上去……”
“『他』教了我一个方法……一个能活下去的方法……”
“每隔几年……吸人精血……延寿续命……”
“我干了……”
慧觉痴痴地笑了起来,他缓缓抬头,那张枯槁的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活下来了……至此我的慧心碎了……佛光散了……”
“我变得……像个妖魔。”
“可我停不下来……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直到……我在河边捡到了你。”
他忽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暴雨倾盆的夜晚,湍急的河水裹挟著一个盆子內襁褓婴儿,哭声被雷声淹没。
当他抱起那个孩子的瞬间,婴儿竟对他笑了。
慧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哭似笑。
“玄奘……你知道吗?你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玄奘的脸,却在半空中僵住。
“隨著你长大……你的慧心越来越明澈……佛光越来越盛……”
“而我……却越来越像个怪物。你的慧心和佛体就像是从我身上转移走一样”
他低头看著自己乾枯的手掌,皮肤下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游走。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
“我可以……通过夺舍的方法……重新获得慧心和佛体得到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