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性猛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沉的天穹,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隨时会压到头顶。
浑浊的河水无声流淌,泛著诡异的昏黄光泽。
空气中瀰漫著腐朽与硫磺混合的古怪气味。
“这是...哪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掌。
这分明是他六十岁时的模样,可记忆中最后的光景,
分明是那具被剑气绞碎的妖魔之躯。
“站著干嘛?!“
一声暴喝在身后炸响。
咏性浑身一颤,转头看见个身穿黑色官差的阴吏,腰间铁链哗啦作响。
那差役正不耐烦地用铁尺敲打掌心。
“后面还有万千亡魂等著渡河!“
阴差厉声催促,
“速速前行!“
咏性下意识后退半步,脚底却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低头看去,浑浊的河水中竟漂浮著无数人脸,每一张都大张著嘴,似乎在无声吶喊。
“官爷...这里究竟是...“ 咏性问道
阴差冷笑一声,铁尺突然拍在他天灵盖上。
冰凉刺骨的触感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桃木剑的青光、阿箐含怒的眼神、心臟被剑气洞穿的剧痛...
“现在想起来了?“
阴差拽动铁链,
“黄泉路上无老少,你阳寿早该尽了,全靠邪法强留人间。如今魂归地府,该还的债...“
话未说完,河面突然掀起巨浪。
一艘黑漆渡船破雾而来,船头站著个戴斗笠的船夫。
“上船!“船夫声音嘶哑,
“误了时辰,就等著在忘川当水鬼吧!“
咏性被推搡著踏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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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在昏黄的河面上缓缓前行,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咏性蜷缩在角落,耳边充斥著亡魂们肆无忌惮的交谈声。
“老子生前可是江洋大盗,劫了至少十家商號!“
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拍著胸脯,
“最后是被官差乱箭射死的,够爷们吧?“
旁边瘦得像竹竿的书生阴笑道:
“我专在考场上替人作弊,害得三个举子悬樑自尽——结果自己吃错药毒死了,可笑不可笑?“
船尾传来尖利的笑声,一个老嫗晃著脑袋:
“老身往井里投毒,整整一个村子...“
她突然掰著手指头数起来,
“三十七个?不对,三十八个...“
咏性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他惊骇地发现,整条船上的亡魂,竟无一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谈论罪行时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与他当年第一次將婴孩献给魔像时,镜中所见的自己一模一样。
河水忽然变得粘稠起来,船底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像是无数拳头在捶打。
船头的灯笼倏地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一切。
“到站了!“
船夫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咏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於一间阴森的大堂。
青灰色的墙壁上掛满镣銬,地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刑具图样。
正前方的高台上,坐著个穿判官服的阴司,面如青铁,双目却泛著幽幽绿光。
“下跪何人?“判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贫僧咏性“他下意识用了出家时的名字。
咏性跪伏在阴司大殿的青砖上,嗓音嘶哑,却仍带著几分生前的倨傲。
判官缓缓抬眸,手中的生死簿无风自动。
“嘖嘖嘖......“判官眯起眼,指尖轻轻点在某一行罪状上,“奸淫掳掠,残害无辜,以婴孩炼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