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上,一个身著五彩斑斕、缀满羽毛与骨片法衣的祭司,
正围绕著中央一处熊熊燃烧的火盆,癲狂地跳跃、旋转,
口中念念有词,发出种种怪异尖锐的呼號,时而仰天嘶叫,时而俯身叩拜,状若疯魔。
这便是当地人请来主持仪式的“跳大神”了。
陈玄悄无声息地立在人群稍外围的一棵老柳树下,牛二化成人形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他耳力极佳,周围百姓既兴奋又带著些许敬畏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快看!大祭司请神了!”
“希望这次河神老爷能满意,保佑咱们接下来三年平平安安。”
“唉,就是苦了李家闺女了…”
“小声点!別让河神爷听了去!”
“听说新娘得在这台子上等足一天一夜,不能吃不能喝,直到河神爷亲自来接…”
“大祭司跳完大神,通知了河神爷,就算礼成了…”
听著这些零碎的交谈,陈玄对这场荒诞而残酷的仪式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那穿著嫁衣的新娘已被安置在高台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如同一个精美的祭品,
苍白著脸,眼神空洞地望著奔流的河水,身体在宽大嫁衣下微微发抖。
那跳大神的祭司围绕著她手舞足蹈,更添了几分诡异。
陈玄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投向那波涛汹涌的河面,
神识如无形的水波,缓缓探入河水深处。
他心中疑惑:
“这江河里,难道真有什么需要活人献祭才能安抚的『河神』?若真有,接受此等血食的,恐怕也非善神,而是恶神。亦或,根本就是什么水中的精怪妖物,在此装神弄鬼,愚弄百姓,骗取血食供奉?”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勾起了陈玄的兴趣。
他游歷此界,见过的妖魔不少,但这种依託一地、
享受民间香火祭祀的“本土野神”,倒是头一回遇上。
况且,他既然途经此地,撞见了这等以活人性命为牺牲的愚昧之事,
於情於理,便不能袖手旁观。
“有点意思。”
陈玄眼神却清亮起来,
“那便让我看看,明日此时,来的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周围的人群依旧沉浸在某种狂热与期待的复杂情绪里,无人留意到这个外乡人。
跳大神的舞蹈愈发癲狂扭曲,鼓点锣声密集如雨,將现场的气氛推向一种虚假的高潮。
既然决定要救,陈玄就不再犹豫。
吩咐化成人形的牛二在这等,自己则走上前。
高台中央,新娘的脸色苍白,她望著台下狂热而麻木的人群,
望著眼前滔滔不息、即將吞噬自己的河水,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几乎熄灭。
就在这绝望瀰漫之际,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踏上了高台。
喧天的锣鼓声、祭司的嘶吼、人群的喧譁依旧,
却仿佛都与这方寸之地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台下无人惊呼,台上那癲狂起舞的祭司也毫无所觉,他们沉浸在各自的角色中,
仿佛那登上高台的青衣人从未存在过——正是玄妙的“移景术”悄然影响了他们的认知,
將陈玄的存在从他们的感知中暂时“抹去”。
新娘原本低垂的眼睫猛地一颤。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著这个如同从虚无中走出,径直来到自己面前的人。
他衣袂飘飘,神情平静,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群依旧在欢呼,祭司依旧在跳著诡异的舞蹈,
但他们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道人视若无睹!
这超乎理解的诡异一幕,让新娘本就紧绷的心弦几乎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