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止,余音绕樑,却无人言语。
宴会厅內,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酒肉的香气、女眷的脂粉气,似乎都被那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涤盪得一乾二净,只剩下一种名为“肃杀”的味道。
老白站在角落,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一幕。
他被那首雄浑的乐曲彻底震撼,灵魂仿佛还停留在那个金戈铁马的盛世,久久无法抽离。
他环顾四周,想看看其他人是否也如他一般被这大唐军魂所折服。
然而,他看到的景象,却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没有群情激愤的怒吼,没有拍案而起的反抗。
那些凤翔军的將领们,一个个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挺直了佝僂的背脊,呆呆地听著这首乐曲。
然后,开始哭。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无声的流泪。
那个一直主张投降的周將军,这个在老白眼中早已是“二五仔”的男人,此刻双拳紧握。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一行清泪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颊上悄然滑落,滴入酒杯,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就连乐队的头领,那个麻木、圆滑、一心只想活命的乐长刘三郎,也早已泪流满面。
他低著头,任由泪水打湿手中的胡笳。
那张一向用来諂媚赔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哀与悔恨。
哭声,像会传染的瘟疫。
从一个,到两个,再到满堂。
整个宴会厅的凤翔军將领,无论主战还是主降,在这一刻,都成了泪人。
那泪水中,有不甘,有悔恨,有屈辱。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遗忘已久的……荣耀。
以及面对这份荣耀时,无地自容的……羞愧。
“这……什么情况?”
老白彻底懵了。
“哭……哭了?就这?我以为他们会拔刀子干架呢!怎么就哭了?”
他一头雾水,直播间的观眾们比他更懵。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一群大老爷们集体哭鼻子?”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大赏?听歌听感动了?”
“我懂了!这是哀兵之计!他们想用眼泪淹死对面!”
“哭?哭也要挨打!”
“我猜是bug了,npc情绪模块紊乱,建议重开。”
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那名叛军將领看著这满堂的泪人,脸上的醉意早已被一种深深的困惑与不安所取代。
他转向身边的李昌言,皱眉问道。
“李监军,这是何意?你手下的將军们,怎么听了一首曲子,就哭成这样?”
李昌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尷尬地敷衍道。
“將军见笑了……他们……他们这是……捨不得啊!”
“毕竟是为大唐效力了一辈子,如今要改换门庭,一时悲从中来……对,悲从中来!多喝了几杯,都失態了,失態了!”
叛军使者们將信將疑,但看著这诡异的气氛,也不愿多留。
最终,这场荒诞的宴席,就在这无声的泪水中,草草收场。
宴会散场,老白也回到了军营。
然而,这一夜,在老白不知道的地方,府邸內的僕人、卫兵,早已將宴会上的见闻,如风一般传了出去。
“听说了吗?黄巢的使者在宴会上,逼著咱们的將军们奏《秦王破阵乐》来取乐!”
“什么?那可是太宗皇帝的军歌啊!这是骑在我们脸上羞辱我们!”
“据说將军们听完,个个都哭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迅速在死寂的凤翔城中,激起了一圈圈无声的、名为“愤怒”的涟漪。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凝重的气氛笼罩著整座凤翔城。
投降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