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傀儡奉命注意著唐玉笺的动静。
它只听它主人的吩咐,所以即便唐玉笺说了不要去,它还是在她离开后去往长离身边。
画舫之上乌云密布,寒风凛冽,仿佛隨时会有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走出厅堂时,木傀儡沉重僵硬的身体瞬时变成一只木鳶,飞跃层层亭台楼阁,落在端坐在桌案前的长离肩膀上。
悉悉簌簌的,將话传递过去。
长离撑著下巴,淡金色的眼眸柔和了几分,“累了吧?那让她好好休息。”
周遭很安静。
香炉里燃著淡淡的檀香,是琼楼上惯用的那一种,用於平心静气,安抚失控的焦躁。
长离面对著桌案,姿態优雅,仿佛正沉浸於某项风雅之事。桌案上陈列著几只纸扎人,似乎在製作过程中出了差错,都是残次品,未能送出。
有的纸扎因木条撑持不当而刺穿了薄薄的纸面,有的则是面部的眉目彩绘著色不伦不类,这些均为收纸扎礼物的人没有见过的失败品,此刻却出现在了长离手上。
房间里摆著许多奇珍异宝,大多数上面被擦得一尘不染,可得到这些珍宝的人並不知道它们的来歷,也不知道每件珍品背后的典故,房间的主人並非出身显赫之人,纯粹是附庸风雅罢了。
木鳶拍著翅膀飞出窗外,继续奉命做它主人要它做的事。
长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眼瞼低垂,神情在白烟间显出几分朦朧。
他今日称得上有耐心,只是一得了唐玉笺的消息,就想快点过去见她,別的事情是有些顾不得了。
长离站起身,青衣仍是一尘不染。
几只做坏了的纸扎人被轻描淡写地投入火盆之中,隨著几声轻微的撕裂和爆裂声,化为灰烬。
身旁的人立即向他递上丝帕,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染上的油墨。
脚下血水蔓延,安静的房间里站著许多人。
对面的人被打得浑身是血,反剪著双臂摁在地上,脸颊屈辱地贴在一片血水当中。
“所以你只是送了她东西,並不清楚她会去人间。”长离的声音显得非常温柔,像是与朋友閒谈一般。
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小廝慌忙点头,他原本勉强维持的冷静早已在严苛的对待下消磨得一分不剩了。
他的脊骨是软的,先前可以为了富贵背弃了与小妖怪的交情,现在也可以为了活命,颤抖著向居高临下睥睨著他的琴师卑躬屈膝。
“我跟她的关係没那么好,只是她爱来吃东西,先前会给我份例,我才会和她结交的……”
“我和她私下里也不怎么接触,上次她来院子找我,我还將她赶走了!”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她自己跑去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和我没关係啊!”
原本已经打算抬步离开的长离,突然间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眉眼半隱在昏暗交错的光影间。
他声音仍旧温和,却骤然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你要清楚一件事,是因为你太低贱,所以我不愿让阿玉接触你,而不是因为你有资格拒绝同她交好。”
泉的十个手指皆被折断,指甲生生拔掉,以扭曲的姿態向外翻著。
他爬不起来,身上更无任何骨气可言。
被煞气震慑著,整个人痉挛在血水中,极其狼狈。
看著地上面目丑陋的水妖,长离一寸寸沉了神情。
阿玉总是这样,眼光不好,她不知外面的人有多骯脏险恶,他要好好保护她才行。
长离抬步往外走,只留了一句,“留著他的命,別死了就行。”
为了不让阿玉生气,避免与她爭执的可能,他不会杀了这下贱的东西。
可那幅贪生怕死的嘴脸仍令他厌恶。
琼楼下,有人停在那里,来回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