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金玉台,一道修长的身影端坐於琉璃玉桌之上,金纹祥云在周身流转生辉。
杯盏中映出一张神情冰冷的面庞。
宫宴上有诸多仙娥红著脸,你推著我我推著你,好奇地藏在金柱后看这位九重天的太子殿下。
其中胆大者,小心翼翼地提著琼浆玉露上前,却没等近身就被银眸童子拦下,只得遗憾著离开。
天族太子似在出神。
深邃的眼睛似没有聚焦,视线越过云层间若隱若现的层层鎏金穹顶,遥遥望向下界无极仙域所在的方位。
看了良久,烛鈺微微蹙眉。
觉得有点奇怪。
平日也不是和小妖怪时时刻刻相见,可连续几日不在自己身边,他忽然就觉得不太適应。
大抵,妖怪这几日也会想念他。
“殿下。”鹤拾毕恭毕敬地將琼浆玉液呈上。
烛鈺漫不经心地想,仙宴一共七日,就七日而已。
七日对天族不过弹指一挥间,如今为什么觉得长了?
隨后他又想到,妖怪虽说天分差了些,又是凶邪出身,不过自己是可以將她提为仙官的。
若是提为仙官,就让她在自己身边近身……到时鹤拾就不必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可以赶远一点。
鹤拾正低眉顺眼在一旁为太子斟茶,躬身將杯子递到烛鈺左手旁。
烛鈺抬手饮下,低眸看向鹤仙童子。
越看鹤拾越不顺眼。
“殿下还要饮吗?”鹤拾脊背无端发凉,恭敬地问。
烛鈺低沉道,“不必。”
他支著下頜。
思绪漫漫。
若是將妖怪带在身边,以后就不能让她做这些事,仙宫自有宫娥,无需她来侍奉这些杂事。
他抬了抬眼,瞥了鹤拾一眼,觉得这个安排很合適。
伸手將杯子放在一旁,烛鈺语气冷淡,“你先退下。”
鹤拾毕恭毕敬的行礼,身影消失在桌旁。
不久后,有仙官靠近,烛鈺抬头,是西崑仑渡厄仙人。
“殿下,听闻东极府救苦仙君已困至太虚门內?”
烛鈺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是。”
“仙君性情顽劣,千人千面,形貌变幻莫测,若非殿下亲自出手,恐怕很难將他拿下。”渡厄仙人嘆息。
烛鈺不置可否。
太一一族血脉之术极为特殊,寻常仙法难以窥破。
烛鈺抓到人,立即將他带到无尽海大阵,让他自己去修补大阵,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隨后封住了他的全身仙脉,確保他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將他监禁在金光殿,扔在眼皮子地下亲自看管。
“殿下如今在无极修行,还能来回看管一二。玉珩天尊若迟迟不归,怕是没人能镇得住他。”一位仙官担忧地说。
“可现在天尊自身的劫都迟迟不能解决……”另一位仙官的话未说完,四下皆是嘆息。
烛鈺沉默不语,听著周围的仙官议论纷纷。
“听闻下界还在供奉救苦仙君?”一名新晋的仙官好奇问。
“是啊,人间仍有人私设庙堂,用极端之法立起救苦仙君的塑像……”
“为何那些人要用血肉供奉?”有仙官疑惑地问。
“哎,都是邪术,世人皆道救苦仙君以指为笔、以血为墨,这数百年来他踏遍三界,只要凡间有人供奉,无论求什么,他都会赠予血墨真跡,立下『有求必应』的供奉规矩。“
“那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说话的仙官攥紧茶盏,“拜救苦仙君,求財者得金玉满堂,求仕者获青云直上,求强者法力无边……消息传开后,凡世间听闻过他的名號、生了贪念的人,都依著传言邪术用生魂或血肉供奉,生生將那些塑像供奉成了邪魔。”
“人间先是有邪修以百童生魂献祭,后有北境妖魔用战场尸山筑起祭坛.…..“
“你看如今东极府越是华光冲天,越是证明三界贪嗔痴怨正在反哺其身——这哪是仙?分明是吸食人间恶念的活鼎!“
“那、那为何留著这祸仙...…“
“天庭何尝不想动他?“
仙官语气沉重,“可仙君质问三司,人间供奉的是自己臆造的仙神,与他有何干係?偏生那些邪像確是从香火贪慾中自行滋生,血肉塑像確实与救苦仙君真身没有因果相连,天宫还真无法追究他的罪责。“
周遭声音渐渐多了。
听起来有些杂乱。
烛鈺的思绪被遥远天际一声异动打断,转眸越过层层鎏金穹顶,向云层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