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笺捂著肩膀回到镜楼,心乱如麻,只想快些找到黛眉。
她踉蹌的踏上楼梯,刚上到三层,抬头却见黛眉的房外围了一圈人,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正抬著一道被锦被裹住的人形往外走。锦被下隱约透出暗红,垂落的一截手腕青白僵直,已无生机。
长廊两端站著几个杂役,正低声驱散看热闹的杂役奴僕,“都散开些,没什么好看的!”
玉笺心头一跳,快步上了四层,正巧撞见一个相熟的小廝,一把拉住他,“上面怎么了?”
小廝左右张望了下,凑近她耳边,“管事刚命犬鬼將黛眉抓了回来。”
玉笺心里咯噔一声。
“抓黛眉?为什么?”
小廝压低声音,语气夸张,“黛眉房里发现了一个酒客的尸首,那模样……浑身血肉吸得乾乾净净,只剩一层皮和骨架,把很多人都嚇坏了。黛眉本就是魔,现下吃了客人,非同小可。”
玉笺突然想起那个只因犯了小错就死了的春桃,喉头髮紧,“那管事要如何处置黛眉?”
“不知。”小廝古怪地看她一眼,“应该是要打死了事。你应该高兴啊,黛眉不是要剥你的皮吗?”
玉笺按下胸口翻涌的情绪,手指僵硬地攥在一起,面上却故作平淡,“那是她救我一命,我用皮做交换。”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你知道黛眉被关到哪里去了吗?”
“私牢啊,还能有哪?”
玉笺还想接著问,廊下忽起一阵清风,卷著轻薄的纱幔向上翻飞,半片苍穹呈现出一片琉璃色。
沉浮的点点金芒之外,依稀能看出东边天幕泛著淡淡的霞红,像是有长长的紫云横贯上方。
小廝抬眼看了一会儿,忽然怔忪地说,“紫气东来三千里,是大富大贵祥瑞之兆……这是有天官出巡。”
“什么?”玉笺转过头。
“天族有大天官下界了……”
玉笺下意识问,“平日里楼里不也有仙家来寻欢吗?”
“不一样,天有紫气自东而来……这必不是寻常仙家!”
小廝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整个脸的五官都激动起来。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踏地声,一个羊魃气喘吁吁地衝上来,对小廝来说了句什么,隨后转头对廊上徘徊凑热闹的杂役奴僕喊,“快!都去前厅领活,有贵客要来!”
一声令下所有小廝都变了脸色,纷纷往下跑。
被玉笺拉住的小廝匆匆说了句“就来就来”,转头对玉笺说,“管事说有位了不得的贵客到了!想是跟天上的紫气有关,有得忙了,快鬆手!”
说完便挣脱了她跟著人潮快步衝下楼去。
玉笺走到栏杆边,低头望去。
整座镜楼后庭像被惊动的蚁穴。杂役护院、乐师舞姬,甚至素来端著架子的几位红牌姑娘,全都提著衣摆往金碧辉煌的前厅涌去。
迟疑的片刻,有大半个人高的羊魃向上蹦了一下,冲玉笺暴躁道,“还不快去!”
玉笺嚇一跳,连忙也提著裙摆下楼。
这一下去,便发现了镜楼的不对劲。气氛很不一般。
站在围栏旁接金鳞的客人被一一请回,舞姬魁们提著裙裾小跑著登上流水台,个个低垂顺眼动作很快,青衣乐师也抱著琴匆匆上了高台。
楼里所有漂亮的美人都被叫下来迎客,玉笺手里被塞了酒壶,被匆匆拉到一旁候著。
能让镜楼如此阵仗的“贵客”,是什么身份?
就在这时,门廊处传来一阵骚动,身后的妖魔鬼怪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被护院拦著,先前还喧闹爭抢的动静此刻也小了很多。
玉笺眼皮一跳,看到先前在楼外见过的那几位仙家再度现身。
身后竟还跟著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楼大管事,此刻竟亦步亦趋跟著他们向外走。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威压。
楼长廊悬掛的纱幔轻轻飘荡,撞上灯盏,发出细碎的声音。
远处,漫天细碎金色之间,似有鸞车降下。
头顶的金芒比刚刚还要刺眼,但是没有人敢接。
先前几位仙家快步迎上,面色凝重地整理衣冠,迅速分列鸞车两侧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