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很安静。
唯有冰盒散发著凉意。
不久前天宫大宴,偌大的瑶台之上,天君唯独唤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即便他语气温和,未露半分情绪,也足以引人浮想联翩。
玉笺第一次体会到这样被万眾瞩目的滋味,只觉如芒在背。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是一旁仙侍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於是礼貌頷首,主动引著她朝天君所说的丹闕宝殿走去。
玉笺一路一路低著头走路,发现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仙官恭敬地向她拱手问好。
不时投来或探究或艷羡的目光,甚至有人向她郑重行了大礼。
她心中只觉得这些仙家对她的好奇不过是因为刚刚烛鈺喊了她的名字,天族比想像中的热情。
还有仙家上来搭话。
问她是什么仙位品阶,出自何处,仙府与出身宗族。
听到她说自己只是一介凡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都猜测天君这是什么意思。
凡人?怎么会是凡人呢?
烛龙那样的身份,仙域里诸多星君神君都瞧不上,怎么会看得进去一个凡人?
一路上,玉笺回礼回到腰疼脖子酸,还向黛眉感嘆,“他们天族也太客气了。”
“仙界就是礼数多。”
却不知道他们天族自有一套传音密术。
一向不近女色的天君越过诸多规制,直接示意不日大婚,足够令天界譁然。
消息早已传开,她在这些人眼中已经全然变了个身份。
玉笺心中千头万绪。
直至被引入一间清静雅致的偏殿稍作休息。
一位女仙缓步走入,柔声询问她是否需要仙酿茶点。
“玉露糕清甜不腻,佐以崑崙雪芽尤为相宜,仙子可要一试?”
“我不是仙子……”玉笺忽觉眼前这女仙有些眼熟,“不知道,我是不是曾在何处见过你?”
星瑶笑容平和,“昔日在无极仙域曾蒙仙子恩惠,於幼弟有救命之恩,一直未敢忘怀。”
又是曾经。
玉笺暂时无意追问过往,只当对方是跟自己客气。
犹豫片刻,她问,“烛鈺大人……便是天君吗?”
这话在天宫之中问出来著实唐突。
但也只有她可以问。
星瑶点头,语带庄严,“陛下是天宫之主。”
所以,这就是烛鈺先前跟她说的,管理一些天官?
临別之时,星瑶又道,“妙音坊司乐天官托我向仙子问安,司乐天官如今在南海履职,未能亲自前来,望仙子莫要怪罪。”
玉笺疑惑,“妙音坊司乐天官……是哪位?”
“名为虞丁,是仙子昔日的同窗。”
又是一个未曾听过的名字。
没有听过,却觉得熟悉。
冰盒里装著一些不知名的仙果,红润润的,像宝石,玉笺吃完后只觉得通体舒畅,飘飘欲仙。
又吃了两颗之后,忽然有种醉了酒的感觉,香甜感在口腹中饱胀汹涌,身体轻得快要飘到天上。
她往桌子边一靠,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好像换了个场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金丝香炉中点著清烟,裊裊摇曳。
有人正用手轻轻贴著她的额头。
玉笺侧过脸,看见烛鈺坐在自己身旁。
“大人……”她连忙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之前住的那座大殿。
纱幔飘荡,水廊幽静。
烛鈺身上带著淡淡的冷香,收回放在她额前的手,看向冰鉴中那些红艷艷的果子,问她,“吃了多少?”
玉笺脸颊泛红,摇头,“不记得了……”
她睡著时觉得热,不自觉把袖子和裙摆拉高,露出来的手脚白生生的,像软玉。
烛鈺视线清明正直,替她將衣袖放下来拉好,只是握著她手腕的手没有鬆开,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环过来,一股清凉的仙气缓缓渡入体內。
他开口道,“朱雀果乃朱雀一族圣树所结之灵果,生於南明离火之中……你现在只是半仙之体,不宜多用。仙气太盛无法消化,自然会不適。”
玉笺顿时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烛鈺低头看她,眼里似乎带著一丝笑意,“无妨,有我。”
玉笺感谢的话刚说完,抿住唇,想起他的身份,想问又不敢多问。
视线落在他握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过了一会儿又移开,飘向旁边泉池那两朵冒著寒气的重瓣白莲。
忽然想起之前祝仪仙官跟她说过的话,忍不住好奇,问烛鈺,“大人,听说这个寂无萼极为珍贵,是难得的宝物,这么贵重的,为何会种在这里?”
烛鈺頷首,“確实。它贵重的另一个原因,是唯有龙气才能催其开。”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种。
玉笺又追问,“那为何要种在这里,只作观赏吗?”
烛鈺忽然定定地看向她,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