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箏从混沌的黑暗中挣扎著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腹部一阵钝痛。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连著输液管，手背上贴著医用胶带。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窗帘缝隙透进来一缕阳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箏箏？“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云箏缓缓转头，看到傅凌鹤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穿著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敞开著，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抓痕——那是她在阵痛最剧烈时留下的。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却在看到她睁眼的瞬间亮了起来。

“孩子...“云箏的喉咙乾涩得发疼，声音细若蚊蝇，“孩子们呢？“

傅凌鹤立刻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將吸管送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慢慢说。“

温水滋润了乾裂的嘴唇，云箏急切地抓住傅凌鹤的手腕：“宝宝们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在隔壁的新生儿监护室，有专门的医护团队24小时照看。“傅凌鹤轻轻抚摸著她的头髮，“布朗医生说他们虽然早產，但肺部发育良好，只是需要在保温箱里观察几天。“

云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想看看他们...现在就要。“

“你刚做完手术，不能——“

“带我去。“云箏打断他，声音虽弱却坚定，“傅凌鹤，我要见我的孩子。“

傅凌鹤望著妻子苍白的脸色和执拗的眼神，知道拗不过她。他嘆了口气，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至少等护士来看看你的情况。“

几分钟后，护士长带著两名护士进来检查云箏的术后状况。確认生命体徵平稳后，护士长建议道：“可以短时间坐轮椅过去，但不能太久。“

“不要轮椅。“云箏摇头，看向傅凌鹤，“你抱我去。“

傅凌鹤皱眉：“箏箏，別任性，你的伤口——“

“你抱我去。“云箏固执地重复，眼中泪光闪烁，“我想...离他们近一点。“

傅凌鹤与护士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默许后，他小心翼翼地將云箏身上的被子掀开。她穿著宽大的病號服，腹部缠著厚厚的绷带，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他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背脊，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將她轻轻抱起。

“等一下。“护士长拿来一条鹅绒毯，將云箏严严实实地裹住，“新生儿监护室温度低，別著凉了。“

傅凌鹤调整了一下姿势，確保不会碰到云箏的伤口，然后迈步向门外走去。云箏將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迴荡著。经过一面玻璃墙时，云箏瞥见了自己的倒影——头髮凌乱，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被抽乾了生命力，唯有被傅凌鹤抱在怀里的姿势，透著一丝难以言说的亲密与依赖。

新生儿监护室的门上贴著“无菌区域“的標誌，傅凌鹤用背部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室內温度確实比病房低了许多，灯光也调得较为柔和。四五个保温箱排列在房间中央，只有最里面的两个里面躺著小小的生命。

布朗医生正在查看监护数据，看到他们进来，微笑著走过来：“云小姐恢復得不错啊，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她坚持要来看孩子。“傅凌鹤无奈地解释，抱著云箏走近那两个保温箱。

云箏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住傅凌鹤的衣领。透过保温箱的透明罩子，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两个那么小、那么红的小傢伙，身上连著细小的监测导线，安静地睡在恆温的环境中。

左边的保温箱里是哥哥，比妹妹稍大一些，小脸圆圆的，鼻樑高挺，像极了傅凌鹤。他偶尔会皱一下眉头，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握，仿佛在梦中也要保护什么。右边的妹妹则更娇小，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小嘴时不时做出吮吸的动作。

“他们...“云箏的声音哽咽了，“好小...“

布朗医生走到保温箱旁，指著上面的监护数据：“虽然早產三周，但两个宝宝的发育情况都很好。哥哥体重2.6公斤，妹妹2.4公斤，都在正常范围內。目前呼吸、心跳、体温都很稳定，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保温箱了。“

傅凌鹤感觉到怀里的云箏在微微发抖，低头发现她正无声地流泪，泪水顺著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他收紧手臂，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別哭，箏箏，医生说他们很健康。“

“我知道...“云箏抽泣著说，“我只是...忍不住想起他们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那么活泼，现在却...“

“云小姐，这是正常的母性反应。“布朗医生温和地解释，“早產儿在保温箱里看起来確实很脆弱，但您看他们的各项指標——“他指向监护屏幕，“血氧饱和度98%，心跳每分钟136次，完全符合健康新生儿的標准。“

傅凌鹤抱著云箏靠近保温箱，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孩子们。妹妹似乎感应到了父母的靠近，小脸转向他们的方向，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露出和云箏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孔。

“她看我了！“云箏激动地小声说，手指隔著保温箱的玻璃轻轻描绘女儿的轮廓，“她的眼睛...和我一样...“

傅凌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嗯，和你一样美。“

哥哥这时也动了动，小拳头挥舞著，像是在抗议父母只关注妹妹。云箏破涕为笑：“脾气也像你，一点亏都不肯吃。“

傅凌鹤低头吻了吻云箏的额头，然后转向布朗医生：“他们什么时候能喝母乳？“

从怀上两个宝宝开始云箏就一直强调自己想亲自母乳餵养。

傅凌鹤实在是拗不过她，就只能由著她了。

“明天就可以开始尝试了。“医生回答，“夫人的初乳已经保存好了，我们会用特製的奶瓶餵给他们。等他们学会吮吸反射，就可以直接哺乳了。“

云箏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两个孩子，仿佛要把这几个月来隔著肚皮的思念一次看。

云箏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早產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发育？我听说早產儿容易有肺部问题...“

布朗医生立刻安慰道：“37周已经接近足月了，而且双胞胎普遍会早產。我们做过全面检查，两个宝宝的肺部发育完全正常，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適应外界环境。“他顿了顿，“实际上，他们比很多单胎足月儿还要健康，这得益於您孕期的精心照料。“

云箏这才稍微放鬆下来，但眼睛还是捨不得离开保温箱。傅凌鹤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沉，知道她开始体力不支了：“我们该回去了，你需要休息。“

“再等五分钟...“云箏恳求道，手指贴在保温箱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孩子们。

傅凌鹤心疼地看著她苍白的脸色：“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太劳累。孩子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恢復些力气再来看他们。“

云箏恋恋不捨地看著两个孩子，最终点了点头。傅凌鹤调整了一下包裹她的毯子，向布朗医生道谢后，转身准备离开监护室。

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云箏猛地抓紧傅凌鹤的手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