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认亲成了?咋一个人回来?”
“成了。”林穗穗走到井台边,井水凉气漫过发烫的小腿:“临舟醒了,不傻了。他爸妈非要留他多住两天,我回去做饭送饭。”
想起病房里周瑾园红著眼眶攥著陆临舟的手,陆远国背过身擦泪的场景。
林穗穗顿了顿:“他们一家三口刚相认,我就不凑热闹了。”
“真醒了?!”春苗嫂手里的土豆“扑通”掉进桶里,溅湿裤脚。
“那太好了!”王大姐甩著手上的水:“穗穗真是不容易!也就你心善,守著傻子小叔子这么多年,换旁人早改嫁了!”
一旁的婶子嫂子们立刻围上来,夸讚著林穗穗。
人群的夸讚声让林穗穗脸颊发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心头满是飘飘然的滋味。
林穗穗笑著说道:“现在好了,他醒了,亲爹娘也认著了。”
她话音未落,二流子的口哨声响起:“穗穗姐,你这鐲子真亮!”
王婶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手腕:“这鐲子哪来的?”
“临舟妈妈给的。”林穗穗刚说完。
听到林穗穗说是陆临舟城里的亲妈给的,一旁围观看戏的人全都围上来,把自己收的菜塞给林穗穗。
李嫂子从黄瓜架下钻出来:“天爷!这怕不是传家宝?临舟家得多感谢你才给这么金贵的东西!”
张大爷拄著拐杖递来油纸包:“自家烤的红薯干,给舟舟尝尝,他小时候就好这口!”
王大姐直接把豆角塞进她背篓:“我就说穗穗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去省城坐办公室吹电扇,好日子在后头呢!”
人人都有种毫不掩饰的巴结感,让林穗穗有种她马上就要被带去省城的感觉。
正这时,一旁最先发现鐲子的王婶突然冷哧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聘成儿媳妇了,不就是个守寡的嫂子,有啥好显摆的?”王婶语气尖酸刻薄,抱著胳膊站在旁边,嘴角撇得老高。
这话让林穗穗翘高的嘴角突然抿紧。
春苗嫂赶忙推了王婶一把:“少说两句!我看你就是嫉妒!”
林穗穗低头看了眼腕间的银鐲子,突然像是被点醒了。
是啊,柳湾村谁不知道她是守寡后收养小叔子的嫂子?
即便陆家人送她鐲子,这层身份又怎会轻易改变?
……
月光像把筛子,將柳湾村的夜筛得碎亮。
林穗穗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硬床板硌得脊背发疼。
迷迷糊糊间,鼻尖忽然漫上潮湿的草腥味,是村东头那片荒草堆。
初夏暴雨后,疯长的野艾混著狗尾草的气息。
梦里的蝉鸣比白天更稠,她看见自己蹲在荒草堆前,手里攥著半根甜玉米。
陆临舟坐在齐腰高的茅草里,偏头看她,衝著她笑。
看清是傻子陆临舟时,林穗穗瞬间欣喜。他回来了!
“临舟,吃吗?”她递过红薯,指尖擦过他嘴角的灰,他却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手腕內侧。
“吃。”陆临舟眼睛亮晶晶的,就著她的手啃了一口玉米。
他嚼了嚼,咽下,又露出疑惑神色。
林穗穗问:“怎么了临舟?”
“没有穗穗甜,不好吃。”
林穗穗一愣,她好久没有听到,从陆临舟这张嘴里投射出对她的喜欢了。
没等林穗穗反应过来,陆临舟已经攥著她的手腕,將她拽进怀里了。
草叶刮过小腿,痒到了心里。
林穗穗在梦里往下躲,却被他拽进草堆深处,茅草穗子扫过脖颈,痒得她打了个喷嚏。
他笑著將她压在地上,曖昧的味道在夜气里漫开。
“傻子!”她笑著骂,却看见他低头去舔她衣领上掉落的玉米粒,然后搂著他越抱越紧。
林穗穗闭上眼,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她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感受到茅草擦过胳膊的痒,还有胸口心臟急促的跳动。
远处传来狗吠,荒草堆突然晃动起来。
林穗穗抬头,看见月光里浮动的萤火虫,和陆临舟永远不会从她身上挪开的眸子一样。
明明灭灭的,像散落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