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站在雨幕中,遥遥看著顾玉。
她的背影清瘦挺拔,却是扛起了顾家门楣,担起了家国大义。
他担心顾玉过於伤心,好在结局已定,顾玉虽有难过,也不过是发出一声尘埃落定的幽嘆。
同样看著顾玉的还有冷流,从边关回来后,他便有了打算。
他走不进顾玉的內心,青梅竹马,终归渐行渐远。
他也不想留在京都看顾玉跟君泽恩爱,往后余生,他会继承冷大夫的衣钵,走遍天下,悬壶济世。
有句话叫做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顾玉成了大禹朝的良相,他便立志成为大禹朝的良医。
若有机会,有人能將他们二人一起提起,他便心满意足了。
待所有棺槨入土,一切是非恩怨便隨之尘归尘,土归土了。
群臣和百姓渐渐散去,顾玉和一家人也都入了马车。
百里青转身回去时,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遥遥望去,看到一辆顾家马车內,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百里青不知为何,对车內的身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马车已经驶走了。
等百里青回府没多久,顾丞相便递过来一封请柬:请大將军上门还枪。
百里青眉头微皱,宫变之后,顾玉一直没提银枪之事,他念著银枪虽是假的,但仿的极好,便私心將银枪昧了下来。
今天落日关的顾家军都入土为安了,忽然要他还枪,让百里青很是诧异,心中又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不过人家都明说了,他也无法装聋卖哑,虽然不舍,还是將银枪擦乾净后,带著枪前往顾家。
上门之后,百里青对还穿著丧服的顾玉道:“顾丞相,我来还枪。”
顾玉道:“先见一见故人吧,他快不行了,临终前,想再见你一面。”
百里青一肚子疑惑:“故人?”
顾玉没有回答,只是带著百里青到了一个屋子里。
屋內摆放著一个轮椅,顾玉將轮椅转过来,嚇了百里青一跳。
那人满脸烧伤,全身肌肉萎缩,呼吸微弱,的確是將死之相。
那人道:“百里青,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
百里青心口莫名一痛:“你是谁?”
似乎是迴光返照,那人枯朽的嗓音,竟然莫名带著几分意气风发:“酒后贏你银枪之人。”
百里青摇摇头:“不可能!”
银枪小將顾飞柏,一骑绝尘定江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將死之人。
那人道:“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酒吗?”
顾玉给他们摆上一坛酒,两个碗,默默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这对故友。
一坛酒饮尽,百里青满脸泪水,那人却嘴角含笑,如枯木逢春。
执念了却,他便没了苟延残喘的力气。
四溢的酒香中,顾飞柏恍若看到隨军出征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片刻之后,百里青端著空碗,將最后一滴酒落入喉咙。
他手上的银枪再也还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