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情,贵在相知相守,生活气息重於浓烈情爱。
此诗前两联意境清雅,“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句,既含蓄表达了心意相通、彼此理解的夫妻情分,又不显轻佻,契合正妻身份。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的意思是,可嘆我听到更鼓报晓之声就要去当差,在翰林院进进出出,好像蓬草隨风飘舞。
这两句在写自己公务繁忙、身不由己的现状,像是对未来妻子略带歉意又带著点家常意味的“抱怨”,透著一股憨直的正经夫妻相处之感。
全诗情感含蓄蕴藉,由他赠予梁玉瑶,情景有变,突破了原诗的本意,有了新的含义,既表达了心意相通,又符合未婚夫妻尚未深交的分寸,更暗含对未来共同生活的嚮往,颇为得体。
虽然有一些例如“画楼西畔桂堂东”这类指向不明的字词,但也无伤大雅。
诗本来就是以意逆志,以象会心的艺术,只要不是硬伤,没人会钻牛角尖。
嗯,她应该会喜欢的。
其实,若真较起真来,这信件一来一回,也算是私相授受,有违礼制。
但似乎两人都不是那等拘泥俗礼之人,倒显出几分难得的真性情来。
至於那把在风雨中护他片刻的油纸伞,他早已小心修补妥帖,珍重收好……等大婚之后再还给她?!
不知那时又会是什么光景。
“川哥儿,坐稳了!雨又大了!”车外传来李诚的提醒,打断了陆临川的思绪。
他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雨点变得又大又急,噼里啪啦砸在车篷上,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知朝廷是否有预案,京师发洪水可不是小事,尤其是现在流民聚集,一不小心就会闹出大乱子。
李诚紧握韁绳,控制著驴车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
驴车在翰林院朱漆大门前停稳。
陆临川下了车,对李诚说:“舅舅回吧,路上小心。”
李诚应了一声,看著他走进那象徵著清贵与学识的森严大门,才调转车头,消失在雨幕里。
翰林院,是储备和培养人才的地方。
庭院深深,古柏森森,即便大雨滂沱,也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空气里混合著陈年墨香、书卷气和雨天潮湿的泥土味。
陆临川在门房递上名帖和身份牙牌,由一名青衣小吏引著,穿过几重院落,前往掌院学士陈元敬办公的地方。
陈元敬,字伯端,五十多岁,面容清瘦,留著三缕长须,目光沉静锐利,是翰林院里清流官员的领袖,名声很好。
“下官陆临川,拜见陈大人。”陆临川进去,依礼参拜。
陈元敬放下手中的硃笔,抬眼打量这位新科状元、天子近臣,也是新晋的“皇亲”。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点头:“陆修撰不必多礼。坐吧。”
等陆临川在下首坐好,陈元敬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著分量:“翰林院是清贵之地,也是务实之所。修史撰文,侍讲经筵,看著清閒,实则关係著国家文脉和君主德行修养。你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振聋发聵,老夫也很认同。但是,立言更要立行,空谈误国,实干才能兴邦。希望陆修撰牢记在心,在职责范围內,勤勉务实,不要辜负陛下恩典,也不要辜负你胸中所学。”
这番话,既有勉励,也有提醒,陆临川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恭敬地回答:“大人的教诲,下官一定牢记。必定恪尽职守,用真才实学求实际效果。”
看来这位陈学士与普通的清流还是有些差別,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
翰林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一甲进士,往届的状元都有好几个,但陆临川是三元及第,终究还是高一个档次。
陈元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不再多说,吩咐一位姓周的老翰林带陆临川去熟悉衙署环境和认识同僚。
然而,刚走出掌院学士的公房,气氛就变了。
引路的周翰林態度还算平和,但路上遇到的同僚,目光就复杂多了。
有好奇打量的,有冷淡疏远的,更有毫不掩饰的冷眼和敌意。
“哼,攀上高枝,成了皇亲,自然不一样了。”一个压低的冷哼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说话的是个姓吴的编修,上一届榜眼,浙江人士,“清流”含量超標,对陆临川极其敌视。
“慎言!”旁边有人小声劝道。
吴编修却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著,声音反而高了些。
陆临川心里明白,这就是翰林院里另一部分人的看法,把他当成外戚异类,玷污了翰林院的清誉。
他们未必全是清流,但对“皇亲”身份本能的排斥和对“幸进”的鄙视,让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陆临川脚步没停,脸色平静得像没听见一样。
泼妇骂街实在幼稚,他不屑为之。
且初来乍到,锋芒毕露不是明智之举。
就算真的要对付某人,他大概也会是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他跟著周翰林,走过典簿厅、编检厅、待詔房,熟悉各处是干什么的,也拜会了几位资歷深的“老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