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勇还真是心思也细密,能想人之所急。
孙彪察言观色,知道此刻陆大人与家人团聚,自己不便久留,便抱拳道:“既然大人已寻到亲眷,安然无恙,那卑职就告退了。今夜乱局虽平,后续事务繁多,卑职还需回去復命。告辞。”
陆临川起身,正色道:“孙副指挥辛苦。今夜之事,多亏有你与诸位弟兄。”
……
文渊阁。
寅时过半,值房里已点起数支明烛,驱散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四位阁老早已齐聚於此。
他们的府邸都在內城深处,昨夜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隨之而来的混乱,自然波及不到他们安睡的床榻。
但身为辅弼重臣,京城內外但凡有风吹草动,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递到他们案头。
昨夜那等泼天大祸,又怎会不知?
此刻,值房里寂静得可怕。
四人围坐,烛光映著他们同样凝重而疲惫的脸。
愁云惨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这些內阁阁臣,首当其衝,难辞其咎。
无论是清流,还是严党,都感到唇亡齿寒。
这根鞭子抽下来,谁也跑不了。
修缮城墙和安置流民,正是工部和户部的差事。
昨日就在这文渊阁內,为了钱粮物料,工部尚书郑有德和户部尚书张淮正还爭得面红耳赤。
如今真追究起来,这两位尚书大人怕是第一个要被问罪,连带著他们整个內阁都要吃掛落。
四人面面相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引咎请辞?商討对策?
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良久,还是首辅严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挤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务之急,是儘快……处理善后事宜。”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其余三人,语气沉重:“至於陛下那边……上个请罪的摺子等候处置吧。”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这个首辅引咎辞职都算是轻的。
但歷朝歷代都有规矩,先擦屁股,再算总帐。
眼下这烂摊子,谁也不能、也不敢撂挑子走人。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低眉顺眼,含混地应和著。
“事已至此,也別无他法。”
“严阁老所言极是。”
“理当如此。”
眾人心思沉重,忧惧交加,竟一时都没有注意到,那位新晋的文渊阁行走、本该在此轮值的陆临川,今日並未现身。
他的宅院在外城,昨夜那般混乱,生死未卜。
五城兵马司衙门的级別太低,平日里只与兵部对接军务治安,根本没资格直接向內阁匯报。
而兵部尚书周升,此刻怕是正在兵部衙门里忙得脚不沾地,调兵遣將,弹压乱象,梳理混乱,內阁自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