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四十?我看你六十都有了吧?扛得动刀吗?下一个!”
“瘸子?滚!下一个!”
“咳成这样?癆病鬼!別传染给老子!滚远点!”
“瘦得跟麻杆似的,风一吹就倒,当什么兵?浪费粮食!”
“女的?你当老子瞎啊?滚!”
绝望的嘆息和压抑的啜泣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流民本就挣扎在生死线上,那夜动乱中,许多符合要求的青壮要么死了,要么被发配去了更苦的地方。
剩下的人,老弱妇孺占了多数,真正符合“精壮”標准的,寥寥无几。
赵翰一家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
他祖父曾是乡里的秀才,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康之家。
去年先是铺天盖地的蝗灾,接著又是大旱,颗粒无收。
存粮耗尽后,又遭了土匪洗劫,家破人亡。
一家几十口人,最后只有七人侥倖逃出,成了这茫茫流民中的一员。
一路乞討北上,风餐露宿,母亲和最小的妹妹没能熬过来,活活饿死在半道。
好不容易挣扎到京城脚下,刚寻了个角落安顿,第二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
湿冷、飢饿、疾病,又夺走了堂兄和堂妹的性命。
那夜流民衝击南城,他和仅存的姐姐赵姝、弟弟赵谦,没有受到蛊惑,躲过一劫。
可,官府的賑济粥稀薄如水,根本填不饱肚子。
如果只靠那点吊命的稀粥,每天什么事都干不了,只能像死人一样躺著不动,节省每一分力气,否则连躺著的那点生机都会被耗尽。
三天前,眼看著两个弟弟饿得只剩一口气,十七岁的姐姐赵姝一咬牙,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换回了几斤杂粮饼子。
靠著这点粮食,赵翰和赵谦才勉强恢復了一点力气,挣扎著想在附近找点活计。
可流民根本进不了城,他们也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在这绝望的泥潭里乾耗著。
兄弟两人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於是,招募军户的告示一贴出来,立刻就吸引了赵翰的注意。
“哥。”赵谦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虚弱,“我们去当兵吧,不管告示上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至少能吃上饭,不用在这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