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梧叶落秋风起,罗衣怯露冷,更添愁。”
“愿化双丝网,千千结,綰住君心不放手。”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乡音唱起这般直抒胸臆的闺阁小曲。
原本只是想为情郎助眠,可唱著唱著,缠绵的曲调,熟悉的乡音,以及词句里的情思,不知不觉便让她自己深深沉浸其中。
就在这吴儂软语吟唱中,陆临川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真的睡著了。
清荷的歌声缓缓停歇。
她维持著这个姿势,又静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確认他已熟睡,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將自己的腿从他头下抽出来。
腿早已被压得又酸又麻,她强忍著不適,一瘸一拐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外,红綃正倚在廊柱旁等著,显然刚才也听到了歌声。
见清荷出来,她立刻迎上前:“真好听,我从来没听姐姐唱过家乡小调呢。”
清荷连忙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红綃走远些说话。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另一头。
“公子累了,睡著了。”清荷的声音放得极轻。
红綃脸上的兴奋褪去,点点头:“是啊,他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现在还要分心来处理我们这些琐碎小事。”
“前几日,闹得那样凶,我真害怕极了……”
她指的是国债被弹劾,陆临川被骂成“千古第一奸臣”的时候。
当时满城风雨,各种恶毒的诅咒和攻击甚囂尘上,连“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样的狠话都传了出来。
她们两个困在小院里,担忧得寢食难安,却又无能为力。
清荷的眼神也暗了暗,隨即又明亮起来:“我们是弱女子,朝堂大事,帮不上公子分毫。”
“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分一些,儘量不给公子添麻烦。”
“他难得来了,我们就让他能好好歇息片刻,养足精神。”
红綃深以为然:“姐姐说得对。”
她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凑近清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好奇地问:“姐姐,你和公子……那个没有?”
她伸出两根手指,曖昧地对了对。
清荷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平白无故的,问这个做什么?”
红綃却是不依不饶:“哎呀,好姐姐,你还和我害羞什么?”
“拿妹妹当外人了不成……”
她水盈盈的大眼睛,一副非得问出个答案的架势。
清荷被她缠得无法,目光闪烁了几下,含糊地低语:“公子……公子他自有分寸……”
红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姐姐你这般的容貌身段,温香软玉在怀,怎么会有男子把持得住?”
“难道是公子他……有暗疾?”
“胡说什么!”清荷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准胡说八道!”
上次侍奉公子沐浴时,也见过对方强健体魄和……绝无可能有“暗疾”。
红綃呜呜两声,换了个思路猜测:“那就有可能是因为子嗣。”
“姐姐你想,若是正室夫人还未进门,外室就先怀上了公子的孩子,以后肯定会被当家主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地针对!”
“公子是不是顾虑这个,才……”
清荷微微一怔。
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但红綃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不然公子怎么总是忍住性子不碰自己?他明明好几次都……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子辩解:“梁二小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红綃不以为然:“那谁说得准?”
“高门贵女的心思,我们哪里猜得透?”
“未雨绸繆总是没错的。”
她很有作为外室的自觉,虽不在乎名分,但內心深处,总觉得自己和姐姐这样没有根基的青楼女子,日后在正室夫人面前会很容易被拿捏、被欺凌。
清荷轻轻嘆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