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要诱敌深入,除了示敌以弱,还需拋出具足够分量的诱饵,一个能让对方头目按捺不住、不惜冒险也要吞下的香饵。
所以,他届时打算亲自现身,带著燕国公,执掌中军主帅大纛,在乱军中“竭力”弹压、“试图”组织反击。
京营士卒涣散,大乱之下必然无法有效组织,土匪若在远处窥见中军帅旗移动混乱,主帅亲临前线却无济於事,定会以为有机可乘,企图擒杀主帅,立下不世奇功。
我军精锐则提前设伏,静待其钻入口袋。
之所以不用虎賁右卫的人偽装溃兵,一是因为麾下儿郎锐气正盛,难以演出败军之態,强行去演恐怕破绽更多。
二来,他亦不捨得將精锐折损在这种试探性的接触战中。
故而,外围防务乃至初步的“溃败”,仍需倚仗那些战意低迷的京营士卒。
要让土匪觉得成功在望,內营的防御也需显得鬆散,给其可乘之机。
石勇闻言,脸色顿变:“大人,此计虽妙,但太过行险!”
“您万金之躯,身系重任,岂可亲临险地?”
“夜色深沉,帅旗所在即可为饵,未必需要您亲身犯险。”
陆临川摇头否定:“不行,郑国公身体肥胖,京营诸將皆识得他,土匪若捉了舌头,难保不问出虚实。”
“为求逼真,他必须在场。”
“他既在,我身为统帅,岂能安坐帐中?”
石勇知劝说不动,只得沉声道:“既如此,届时属下必寸步不离,护卫大人左右。”
陆临川本欲让他去后方协调伏兵,但转念想到郑杰亦需得力之人护持周全,便点头应允:“好。”
……
与此同时,京营驻地核心区域,郑杰的大帐內。
几名京营將领聚在一处,气氛压抑。
方才陆临川的处置和隨后虎賁右卫展露的锋芒让他们惊悸,但此刻回想,又觉憋屈。
一个参將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真打起仗来,竟如此儿戏。”
“把我们的人全摆在最外头当肉盾,他的人倒缩在里头享清閒。”
“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死!”
另一游击也愤愤不平:“就是,还以为他多厉害,原来用兵比咱们还臭!”
“读书读傻了罢!战场岂是儿戏地?我看他是要害死咱们所有人!”
眾人七嘴八舌,皆是抱怨与嘲讽,认定陆临川不通军事,胡乱指挥。
唯有泰寧伯范毅沉默不语,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日里那支军容鼎盛、令行禁止的虎賁右卫,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其主將怎会如此庸碌?
难道真是徒具其表,只擅练兵,实则毫无临阵机变之才?
郑杰坐於主位,面色是最难看的。
他本以为陆临川到来是转机,自己或可戴罪立功,挽回些许顏面。
岂料陆临川竟摆出如此漏洞百出的阵势。
若再遭惨败,他不敢想像回京后会是何等下场。
思及前途茫茫,他心中一片冰凉,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就在这各怀心思、疑虑重重之际。
营外漆黑的夜色深处,毫无徵兆地,猛地爆起数点火光。
紧接著,尖锐得刺耳的唿哨声、杂沓的吶喊声、锣鼓敲击声轰然炸响,从数个方向同时袭来!
“敌袭——!”